秋狩围场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紫禁城内激起了层层涟漪。
风波过后,慈宁宫内的气氛显得格外不同。
往日庄重肃穆的殿宇,此刻在凝重之中,隐隐透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某种尘埃落定的喜庆意味。
晨光熹微,各宫妃嫔皆按品大妆,齐聚慈宁宫正殿,向太后行晨省大礼。
太后文氏端坐于凤座之上,身着石青色缂丝八团云龙纹吉服袍,头戴镶珠点翠钿子,气度雍容。
经过一日的静养,她面色已恢复往日的红润,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
她目光平和却极具穿透力,缓缓扫过底下敛衽屈膝的众人,最后,那目光如同找到了归宿般,稳稳地定格在了站在妃嫔首列的瑾皇贵妃苏晚棠身上。
殿内鸦雀无声,只闻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细微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太后开口。
“前日围场之事,险象环生。”太后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哀家这把老骨头能安然无恙,全赖瑾贵妃临危不乱,机敏果决,于千钧一发之际出手相救。其忠心与胆识,实乃后宫表率。”
众妃闻言,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苏晚棠,羡慕、敬佩、复杂,种种情绪不一而足。
太后语气愈发温和,带着显而易见的赞赏与亲近:“晚棠,你上前来。”
苏晚棠依言,从容出列,行至御座阶下,再次深深敛衽一礼,声音清越沉稳:“太后娘娘洪福齐天,自有神明庇佑。臣妾当时只是恰逢其会,情急之下做了该做之事,尽了为人臣、为人晚辈的本分,实不敢居功。”
太后看着她不骄不躁、沉稳有度的模样,眼中满意之色更浓。
她微微颔首,随即,在所有人注视下,缓缓抬起手,伸向自己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
只见她动作轻柔而郑重地从发间取下一支金钗。
那并非寻常首饰。
那是一支赤金点翠凤穿牡丹纹样的金钗,凤身以极细的金丝累丝而成,羽翼层次分明,纤毫毕现,凤凰引颈昂首,姿态翩然欲飞,口中衔着一串以细小珍珠和殷红如血的宝石串成的流苏。
牡丹花瓣层叠绽放,以五彩宝石镶嵌,华美绝伦。
整支凤钗工艺登峰造极,在从殿门透入的晨光照射下,流光溢彩,尊贵不可方物,更散发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雍容气度。
殿中识货的老人都知道,这是太后年轻时为后时常戴的几件心爱首饰之一,伴随她度过无数重大场合,意义非凡,近乎于某种权力与地位的象征。
太后手持凤钗,目光带着追忆与期许,缓缓道:“这支凤钗,跟了哀家几十年,见证过风风雨雨。”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随后,她身体微微前倾,亲手,极其郑重地将这支意义非凡的金钗,簪入了苏晚棠乌黑浓密的发髻间,正位于她原有簪饰的上方,那展翅欲飞的凤凰,恰好在她鬓边熠熠生辉。
“如今,哀家把它赏给你。”太后凝视着苏晚棠,话语中的深意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涌,磅礴而清晰,“望你日后,亦能如这涅盘凤凰一般,坚韧无畏,护佑皇室安宁,福泽六宫上下。”
刹那间,满殿死寂!
所有嫔妃,无论位份高低,目光都死死地聚焦在那支突然易主、在苏晚棠发间灼灼生辉的凤钗上。
心中无不掀起了惊涛骇浪!
太后此举,哪里还仅仅是赏赐?
这分明是在这慈宁宫正殿,在六宫妃嫔面前,用另一种方式,明明白白地昭示了她心中属意的皇后人选!
除了即将正位中宫之人,谁还有资格承受这般象征母仪天下的信物?
丽妃楚明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她性子直率,心中狂喜几乎压抑不住,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要不是顾及场合,她简直想抚掌大笑,高喊一声“早该如此!”。
永和宫安嫔李淑雯微微垂眸,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眼中的情绪,唇角却勾起一抹恬淡安然的弧度,手中捻动的佛珠节奏依旧平稳,仿佛这一切早已在她预料之中,亦是她的心愿所归。
翊坤宫庄妃蔡文和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静温婉,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欣慰,她微微颔首,仿佛在默默认同太后的决定。
长春宫德妃刘姝和,目光复杂地在那耀眼的凤钗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最后一丝不甘与权衡如同被风吹散的轻烟,迅速消散,她随即低下头,姿态恭顺,彻底接受了这个注定的事实。
而站在人群中的惠嫔刘姝书,只觉得那凤钗折射出的光芒如同千万根细针,狠狠刺入她的眼眸,刺痛直达心底。
她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四肢冰凉,唯有掌心传来尖锐的疼痛——那是她的指甲早已不受控制地深深掐入皮肉之中,才能勉强维持住脸上那摇摇欲坠的、僵硬而空洞的表情。
那凤钗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扇碎了她所有的野心、算计和不甘,嘲笑着她那些隐秘而恶毒的谋划,在此刻看来是何等可笑与徒劳。
苏晚棠感到发髻间陡然增加的、沉甸甸的重量,那不仅是金钗本身的重量,更是责任、期望与无上荣光的重量。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目光,羡慕、嫉妒、臣服、审视……如同实质般落在身上。
与此同时,脑海中系统界面悄然弹出,带着一种近乎肃穆的提示:
【获得关键性象征信物:太后御赐·凤穿牡丹金钗。】
【状态更新:后宫威望达到顶峰,人心向背已成定局。】
【象征意义解读:获得来自后宫最高权力中枢的“母仪天下”资格认证(官方隐性盖章,效力满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再次敛衽,向着太后深深行礼,声音清越而坚定,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臣妾,叩谢太后娘娘天恩!定谨记太后娘娘教诲,恪尽职守,绝不辜负太后厚望!”
太后看着她沉稳受礼的模样,脸上露出了真正舒心而意味深长的笑容,她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慈和:“都散了吧。晚棠,你留下,陪哀家去小佛堂上柱香,静静心。”
“是。”苏晚棠恭声应道,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扶住太后的手臂。
在众人神色各异的目光注视下,苏晚棠扶着太后,缓缓走向慈宁宫深处的佛堂。
她们离去的身影,仿佛为今日这场充满暗示的晨省画上了一个明确的休止符。
殿内剩余的妃嫔们面面相觑,心思各异,但无论内心如何思量,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一个事实——后宫的天,从太后亲手簪上那支凤钗的那一刻起,已经彻底变了。
风云际会,尘埃落定,新的女主人的时代,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