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内,一派煌煌盛世、母仪天下的雍容气象。
殿宇处处张灯结彩,宫灯流苏,锦绣盈庭。
悠扬的韶乐声中,身着吉服的太监宫女们垂首敛目,步履轻盈地穿梭于筵席之间。
珍馐美馔,玉液琼浆,陈列于紫檀案几之上,香气与殿内氤氲的暖香、百和香交织,弥漫着皇家盛宴特有的奢靡与祥和气息。
太后文氏端坐于凤座之上,身着绛紫色缂丝万寿如意纹常服,头戴点翠祥云凤钿,面带雍容浅笑,接受着皇帝、嫔妃、宗室王公及诰命夫人们的依次朝拜与恭祝。
皇帝萧景珩端坐一侧,礼服俨然,威仪万千。
苏晚棠位列嫔妃席次之中,因新晋了“珍”字封号,且近日圣眷颇浓,座位被安排得较以往靠前了许多,恰在几位资历颇深的嫔位之后。
她面上维持着端庄得体的微笑,随着众人举杯祝祷,心下却默默计算着这冗长宴席的时辰,惦记着自己储秀宫小厨房里那盅用文火慢炖、快要到火候的冰糖燕窝——这等繁文缛节,实在比看账本还耗神伤身。
然而,在这片歌舞升平之下,暗流依旧涌动。
贤妃齐氏虽已倒台被废,但其多年经营,势力盘根错节,岂能一朝清除干净?
景仁宫虽被粘杆处侍卫严密看守得如同铁桶一般,但其昔日另一名未曾暴露的心腹宫女彩荷,却凭借往日对某些低位嫔妃或贪财太监施与的“恩惠”,悄无声息地混入了慈宁宫负责伺候宴席的宫人队伍之中。
她低眉顺眼,动作恭谨,混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却如同一尾毒蛇,冰冷的眼眸时刻逡巡着,寻找着任何一个可以制造混乱、为主子复仇或至少搅乱当下局面的可乘之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戏台上锣鼓喧天,正上演着热闹欢腾的《麻姑献寿》,扮演麻姑的旦角水袖翻飞,姿态曼妙。
恰在此时,异变陡生!
坐在德妃刘姝和下首位置的咸福宫惠嫔刘姝书(乃德妃庶出妹妹)身旁,那个年约五岁、生得粉雕玉琢的三皇子萧稷,正乖巧地抓着一个做成寿桃形状的白面馒头把玩,却突然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异样的抽气声!小手中的寿桃馒头“啪嗒”一声滚落在地毯上。
下一瞬,他小小的身子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随即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起来!四肢痉挛,头颈后仰,情况骇人!
“稷儿!我的稷儿!!” 惠嫔刘姝书首先察觉身旁爱子的异常,扭头一看,顿时惊得魂飞魄散,花容失色!
她一把将儿子紧紧搂入怀中,却见怀中的孩儿双眼上翻,露出可怕的眼白,口唇迅速泛起不正常的青紫色,嘴角不断有白沫溢出,喉咙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嗬嗬”怪响,仿佛喘不过气来!
“天哪!三皇子!!”
“这是怎么了?!”
惠嫔的贴身宫女荷花、兰花吓得魂不附体,手足无措,只会失声惊叫,围着主子和小皇子乱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啊——!”
近处的妃嫔命妇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骇人景象惊动,顿时发出一片惊恐的尖叫和骚动,原本秩序井然的宴会场面瞬间大乱!杯盘碰撞声、惊呼声、桌椅移动声此起彼伏。
“太医!快传太医!” 有妃嫔反应过来,强自镇定地起身高呼,试图维持秩序,但声音中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德妃刘姝和亦是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猛地站起身,望向庶妹和小皇子的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与担忧,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
太后脸上的雍容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猛地从凤座上站起身,手中那串沉香木佛珠被攥得死紧,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急切:“快!别都围着他!小心碰着!把孩子抱到东暖阁里去!快!”
萧景珩面色骤然铁青,龙目之中寒光迸射,如同利剑般扫过瞬间陷入混乱的场面,帝王的威压轰然散开,厉声喝道:“慌什么!成何体统!李德全!”
“奴才在!” 李德全早已吓得冷汗涔涔,闻声立刻上前。
“持朕手令,速宣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即刻赶赴慈宁宫!延误者,重惩不贷!另,封锁慈宁宫各门,未有朕与太后旨意,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命令简洁有力,瞬间压制住了现场的混乱。
但皇帝那紧蹙的眉心和紧抿的薄唇,泄露出他内心的极度担忧,目光紧紧追随着被乳母和几乎瘫软的惠嫔慌乱抱往东暖阁的三皇子小小的身影。
在宴会大殿最末尾、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已被贬为庶人、本应禁足景仁宫偏殿、只因太后寿诞特恩才被允许出席(却连正式席次都无,只设一孤零零小几)的齐若兰,始终低垂着头,仿佛不存在一般。
此刻,她却猛地抬起了眼皮,那双深陷的眼眸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狂喜与狠厉之色!
成了!虽然不知彩荷具体是如何得手的,但这足以掀翻天的变故,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下意识地用指尖捻动袖中暗藏的一小截枯枝(这是她与彩荷之间传递消息的隐秘方式),心中发出无声的、恶毒的诅咒:“天助我也!苏晚棠……看你这次,还如何能躲过去!这盆脏水,定要泼你一身!”
而此刻的苏晚棠,在最初的震惊与茫然过后,目光立刻紧紧锁定了那个在乳母怀中剧烈抽搐、情况万分危急的小小身影。
医者的本能和那神秘系统的存在,让她比旁人更快地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
就在这一片慌乱、尖叫、哭泣与帝王怒吼交织的旋涡之中,她的眼前,唯有她能看见的金色小字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闪烁起来,如同战场之上最急促的警报:
【紧急!紧急!三皇子急症预警!】
【症状判定:高热惊厥(高度疑似由特定毒素诱发)!】
【危急!有窒息及脑损伤风险!请立即采取急救措施!】
【紧急处理提示:】
【1. 保持侧卧位,清除口鼻分泌物,防止窒息!】
【2. 薄荷膏(或类似清凉开窍药油)急敷额前、太阳穴、人中穴!】
【3. 物理降温!可用冰水或烈酒浸湿巾帕,敷于额头、腋下、腹股沟!】
【4. 针刺或重力掐按人中穴、十宣穴(十指尖)放血泻热!】
【系统备注:bUG预警波动检测:注意贤妃旧物或与其关联物品出现的异常能量反应…】
苏晚棠心头剧震,如同被重锤击中!
再也顾不得什么宫规礼仪、什么明哲保身,她猛地从席位上站起身,声音清亮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穿透了现场的嘈杂:
“陛下!太后娘娘!臣妾或可一试!请让臣妾看看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