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没用。”
凌笃玉懊恼地捶了下窗框。
陶妈忙道:
“姑娘可别这么说!老婆子只愿你好好活着就成!”
凌笃玉没说话,只是盯着窗外那点灯笼光出神。
陶妈看她这样,知道劝不动,便道:
“灶上还温着安神汤,我去给姑娘端一碗来。”
“不用了陶妈,”凌笃玉叫住她,“都这么晚了,您快去歇着吧。”
陶妈犹豫了一下,还是嘱咐道:
“那姑娘也早点睡吧,天大的事睡一觉起来再说。”
“老话怎么讲的?‘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陶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里又静下来。
凌笃玉上床躺了下来,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被子裹了又掀开。
心里那团乱麻,越理越乱。
“算了!”她突然坐起身,像是跟自己赌气,“走一步看一步吧!”
自重生到了这个异世,多少次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不也都挺过来了?
最坏的结果又能坏到哪去?
又想起刚才陶妈说的话…..
将军不是莽撞的人,既然他敢接,定然有他的把握。
至于她自己……
凌笃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这双手,拿过绣花针,也拿过砍柴刀。
端过药碗,也握过沾血的匕首。
“反正我也没什么可害怕的了。”
她轻声自语,像是给自己打气。
这条命本来就是天上掉的的,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想通了这一层,心里那团乱麻好像突然就松开了。
凌笃玉重新躺下,把被子拉好。
窗外,不知哪来的野猫叫了一声,很快又安静下来。
凌笃玉闭上眼,听着自己的心跳声,一下,两下……渐渐平稳下来
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皂角清香的枕头里。
“睡吧,”凌笃玉对自己说,“明天……总会天亮的。”
……
萧鼎和衣倒在书房的榻上眯瞪了两个时辰,脑子里把那几张纸上的内容翻来覆去过了无数遍。
窗外透进些灰白的光,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起身推开房门,寒气扑面而来还带着冰凉的雪沫子。
“嗬,好大的雪。”
萧鼎看见院子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鹅毛般的雪片还在不停往下落。
这雪下得又急又密,看样子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了。
他搓了把脸,转身走到书案前,铺开信纸。
这笔账,该开始算了。
“三弟亲启,”萧鼎笔走龙蛇,墨迹在纸上洇开,“都城近来可好?为兄在漠城一切安好,只是边关风雪甚急,偶感寒意。”
“年后若得空,当入城一叙。”
他继续写道:
“听闻潘首辅近来颇得圣心,门下走动频繁。”
“三弟在京中不妨多留意些风向动静,若有异样,速速传信于我。”
“切记,此事不必声张,暗中留意即可。”
写完最后一句,萧鼎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好塞入信封,用火漆仔细封好。
“陈陵!”
他朝外喊了一声。
陈陵应声而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肩头落了些未化的雪。
“你找两个稳妥的人快马加鞭把信送去都城,亲自交到我三弟手上。”萧鼎把信递过去,压低声音,“告诉他们,路上放机灵点,这信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明白!”
陈陵接过信贴身藏好,转身大步离去。
外面雪越下越大,天地间仿佛只剩下簌簌的落雪声。
驿站里,尤奇是被头疼醒的。
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只觉得脑子里像有面破锣在敲。
“娘的,这什么酒啊….”
尤奇嘟囔着推开窗,顿时被外面的景象惊得睡意全无。
“我滴个乖乖!”他瞪大眼睛,“这雪也忒大了!”
院子里积雪已经没过脚踝,天空还在不停往下倒着雪片子,远处的城墙都看不清轮廓了。
楼子凑过来看了一眼,哀嚎道:
“头儿,咱们今天还怎么走啊?马腿都得陷进去!”
尤奇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
“走个屁!这鬼天气出门,不是找死吗?”
他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四处张望:
“老赵呢?”
赵义正从外面进来,手里端着个热气腾腾的陶碗:
“尤兄醒了?我让灶上煮了些醒酒汤,大家都喝点。”
尤奇接过碗,感动得差点掉眼泪:
“老赵啊老赵,还是你最贴心!”
他咕咚咕咚灌了几口,热汤下肚,头疼果然缓解了些。
尤奇抹了把嘴:
“看来今天是走不成了。”
赵义点点头:
“雪太大了,官道肯定被封了。”
“我刚才去问了驿丞,他说这雪要是再这么下,三五天都未必能化。”
尤奇一听,反而乐了:
“那正好!多歇几天!”他拍着赵义的肩膀,“老赵,这趟差事多亏有你。”
“哥哥我算是看明白了,你是个实在人。”
他凑近些,低声道:
“之前说好的那份孝敬,就算了!你这人够意思,哥哥我不能不仗义!”
赵义愣了一下:
“尤兄,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尤奇大手一挥,“哥哥我在漠城得了天大的面子!萧大将军请吃饭,回去够我吹三年了!还差你那点儿孝敬?”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直飞:
“老赵,等回去以后,哥哥我一定在头儿面前给你美言几句!”
“就冲你这机灵劲儿,当个小小的队长太屈才了!”
赵义垂下头,低声道:
“赵义多谢尤兄提携。”
“跟我客气啥!”尤奇又灌了口醒酒汤,咂咂嘴,“等雪小点,哥哥带你去漠城最好的酒楼再喝一顿!!”
“他娘的,昨天在将军府光顾着紧张了,都没喝尽兴!”
楼子在旁边插嘴:
“头儿,您还喝啊?昨晚吐得还不够惨?”
“去去去!”尤奇笑骂,“你小子懂个屁!那是高兴的!”
驿站里一时间热闹起来,兵丁们都在议论这场大雪。
有人愁眉苦脸想家,有人乐得偷闲。
只有赵义安静地坐在窗边,望着外面纷飞的大雪出神。
这场雪,下得真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