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而行的那条小道彻底地变成了一锅浑浊的泥粥,蓑衣虽然挡去了大部分雨水,但湿冷的寒气依旧无孔不入地渗透进来!
凌笃玉低着头,尽量沿着路边稍高的地方走,避开道路中央的深坑积水。
视线所及,皆是灰蒙蒙的雨幕。
“噗嗤…噗嗤…”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艰难跋涉的脚步声和永无止境的雨声!
走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前方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
凌笃玉立刻警觉地放缓脚步,闪身躲到路边一丛灌木林后,悄悄望向前方。
只见百步开外,有七八个衣衫褴褛却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围着一小队流民推推搡搡。
那队流民约二十人左右,格外扎眼的是,其中大多都是头发花白的老人,面带菜色的妇人以及瘦骨伶仃的孩子。
只有三个看起来像是青壮年的男子,此刻也被那些流氓推搡着,脸上满是愤怒却又敢怒不敢言。
地上散落着几个破旧的包袱,一个老妇人正死死抱着怀里一个小包裹,正被一个大胡子壮汉用力拉扯着。
“老不死的!”
“把吃的和值钱的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大胡子恶声恶气地吼道,手上加大了力道。
流民中,一位须发皆白,身形干瘦的老者急忙跑上前,他的脸上刻满了岁月的沟壑,对着那群流氓拱了拱手,尽量维持着镇定道:
“各位好汉!行行好!我们都是遭了灾逃难出来的可怜人,村子里就剩下这些老弱妇孺了,实在没什么值钱东西!”
“这点干粮是活命的口粮,求你们高抬贵手,给条活路吧!!”
“卢伯!”那三个年轻后生中的一个忍不住喊了一声,想冲上去,却被旁边两人死死拉住。
“呸!少他妈废话!”刀疤脸啐了一口浓痰,目光淫邪地在流民中一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孩身上打转,“没值钱的?那这小丫头片子……”
被称为卢伯的老者一听这话吓得脸色惨白,快步走到女孩面前将女孩严严实实地挡在自己身后,枯瘦的手掌握成了拳,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好汉!使不得!她还是个孩子!”
“你们……你们要是敢硬来,我们这帮老骨头就跟你们拼了!!”他眼神里透出一股豁出命去的决绝,那三个年轻后生也抓紧了手中充当拐棍的粗木棍,怒目圆睁。
流氓们发出一阵哄笑,显然没把这群老弱病残放在眼里。
大胡子不屑地“呸”了一声,伸手就准备推向卢伯:
“老东西,快滚开!”
凌笃玉藏在灌木后,冷静地观察着。
这群流氓虽然凶悍,但动作散漫,不像是有功夫在身的练家子。
而流民那边,以卢伯为首,虽然弱势,却很团结。
尤其是卢伯护住小女孩的那份不顾一切,触动了凌笃玉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
她指尖微动,一颗棱角尖锐的小石子悄然滑入掌心。
硬碰硬不明智,但制造点混乱,或许能帮他们解围。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她的意料。
大胡子的手在即将碰到卢伯胸口时顿住了,他盯着老人那双毫不退缩的眼睛,脸上横肉抽搐了几下,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悻悻地收回手,骂骂咧咧道:
“妈的!真是一群穷鬼!”
“特么得真晦气!兄弟们,看看有什么能吃的,拿了赶紧走!这鬼天气!真是烦人!”
言毕,那群流氓骂骂咧咧地走过来翻捡着散落在地上的破行李,抢走了几个看起来像是装着粮食的包裹,又踢打了几下挡路的流民,这才朝着漠城方向去了。
他们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
流民们都惊魂未定,女人们搂着孩子低声啜泣,男人们则沉默地收拾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行李,空气中弥漫着悲伤和无力感…
凌笃玉悄悄松开了石子。
看来,这群流民本质不坏,只是这世道逼得他们背井离乡,又遇上了趁火打劫的恶徒!
她正考虑是默默离开还是继续观察,那位卢伯却已经安抚好村民,目光扫过四周,落在了凌笃玉藏身的灌木丛方向。
老人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旧衫,缓步走了过来,在几步外停下,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姑娘,我早就看见你了。”
“别躲了,那些恶人已经走了。”卢伯的声音放缓,带着长者特有的慈祥,“你怎么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你的家人呢?”
凌笃玉从灌木后慢慢走出来,刻意低着头,双手紧张地揪着湿漉漉的衣角,带着几分怯懦和鼻音的声音小声回答:
“我……我叫小玉。”
“我爹娘……他们先前去了北边的大城探路,说等安顿好了就回来接我。”
“我在家中等了很久……都没消息,心里怕得很,就……就想着自己去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