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线电话的铃声，在李国明耳中炸开如同催命符！他死死盯着那部红色座机，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后背的冷汗已经彻底浸透衬衫，紧紧黏在皮椅上。就在刚才，来自赵宝军那通裹着冰碴的“风雨寒暄”，已经将他逼到了悬崖边缘——那个该死的、刻着“宝军爱玲”的翠绿镯子，此刻正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抽屉里！他必须立刻处理掉这个能让他粉身碎骨的“脏东西”！
“叮铃铃铃——！！！”
铃声更加急促尖锐，仿佛带着钩子，要将他的魂魄从这具僵硬的躯壳里硬生生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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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就在省纪委大楼的屋顶炸裂，与之同步的，是办公桌上那部红色内线电话愈发凄厉、催魂夺魄般的尖叫！
李国明的身体猛地一颤，像一只被无形巨手扼住喉咙的青蛙，冷汗瞬间从毛孔里爆涌而出，再次浸透刚被体温捂干一点的后背。他死死瞪着那台红色电话机，那刺目的颜色在惨白闪电的映照下，如同流淌的鲜血。
赵宝军刚刚挂断电话不到两分钟！这深更半夜，暴雨倾盆，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省纪委督察室主任的内线？
难道是……赵宝军反悔了？他嫌自己动作太慢？还是……他已经知道了镯子就在自己办公室？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叮铃铃铃——！！！”
铃声愈发刺耳，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逼迫感。
接？还是不接？
李国明的喉咙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咕噜”一声轻响，在死寂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理智告诉他，这电话很可能就是另一颗炸雷。但巨大的恐惧和多年浸淫官场的直觉更在疯狂叫嚣：不接，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就是做贼心虚！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生疼。他伸出那只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手，手指哆嗦着，几次差点偏移，终于一把抓起了那沉重的红色听筒，仿佛握住了一块烧红的烙铁。
“喂……喂？”他的声音干涩变形，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像个蹩脚的演员在念台词，“督察室李国明。”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略显年轻、语速极快、带着明显基层执行人员那种公事公办又隐含一丝疲惫急躁的声音：
“李主任！我是市局指挥中心小刘！刚接到110转警，洛水区‘福缘典当行’遭人持械抢劫！现场情况非常混乱，歹徒持有疑似枪支，并挟持了至少一名人质！报警人称典当行保险柜被强行打开！分局和特警已经紧急赶往现场，但雨太大，路况极差，需要协调沿途交通管制和支持！指挥中心张副主任指示，要求立即向相关分管领导汇报！”
“福缘典当行”？！！
这个名字如同带着倒刺的钢鞭，狠狠抽在李国明绷紧的神经上！他脑子里“嗡”的一声！那个该死的镯子！那个烫手的山芋！几个小时前，他就是通过这个不起眼的小典当行，用最隐蔽的方式，把它套现成了保险柜里那一叠叠散发着油墨味的钞票！那是赵宝军那条线上某个“白手套”指定的安全渠道！
抢劫？！保险柜被撬？！！
李国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僵了他半边身体！那个保险柜里有什么？除了今晚刚收的现金，还有没有过去其他“不小心”留下的“小物件”？更可怕的是……典当行后台的登记簿呢？那玩意儿要是落到警方手里……
“李主任？李主任！”电话那头的小刘焦急地提高了音量，“您听到了吗？情况紧急！”
“啊！听……听到了！”李国明猛地回过神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他强迫自己稳住声音，但尾音依然带着颤，“持……持枪抢劫？人质？！哪个……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恐惧瞬间转化为了暴怒和后怕，声音里充满了被触及核心秘密的歇斯底里。
“现场混乱，歹徒身份不明！雨太大，视野受阻，现场民警反馈情况非常危险！请求立刻支援和协调！”小刘快速复述着重点。
“支援！必须支援！全力保障人质安全！告诉张副主任，我……我马上协调！”李国明语速飞快，额头青筋暴跳，“封锁现场！一只苍蝇都不能给我放出去！特别是典当行的所有物品、账目！务必……务必给我保护好了！那是重要……重要证据！”他差点脱口而出“那是我的命根子”。
“是！明白！”小刘应声挂断。
“嘟…嘟…嘟…”
忙音响起，李国明却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瘫软地靠着椅背，大口喘着粗气，握着听筒的手无力地垂下，听筒线在半空中晃荡。
完了！全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魔咒，瞬间攫取了他所有的思维。
赵宝军的警告言犹在耳，这边“销赃”的窝点就立刻被端了？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这他妈的不是抢劫！这是赤裸裸的灭口！是有人要抢在那个镯子被彻底处理掉之前，把它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或者，干脆就是赵宝军自导自演的一出“毁尸灭迹”！
无论是哪一种，他李国明都成了案板上的肉！一旦典当行后台的登记信息曝光，一旦那个镯子出现在警方缴获的财物清单里……就算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等待他的，只有冰冷的镣铐和漫长的牢饭！
“咚！”李国明猛地一拳砸在厚重的实木办公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桌上的文件、茶杯都跟着跳了一下。他双眼赤红，布满血丝，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不能坐以待毙！
必须自救！
处理镯子？去他妈的镯子！现在是整个典当行的烂摊子！那个地方就是个火药桶，随时会把他炸得粉身碎骨！
他像疯了一样扑向办公桌，胡乱翻找着自己的通讯录。手指哆嗦着，几乎拿不住名片。找谁？市局的老王？不行，这案子已经通天，他压不住！找分管政法的钱副书记？半夜三更，用什么理由？说那典当行跟自己有……有业务往来？那是自投罗网！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办公桌上的台历——上面几个潦草的字迹瞬间刺入眼帘：
“明早九点，约谈陈成，五室。”
陈成！！！洛水区的那个陈成！！！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李国明混乱惊恐的脑海！是他！一定是他！这条赵宝军亲自点名要“关照”的疯狗！是他搞的鬼！“饺子烫嘴”……那根本就是个诱饵！是把自己引出来，然后在自己惊慌失措处理“脏物”的路上，安排了这致命一击！
毒！太毒了！一环扣一环，步步紧逼，把他往死胡同里赶！
一股滔天的恨意瞬间淹没了恐惧，烧得李国明理智全无！
“好！好啊！陈成！你想玩死老子？”李国明扭曲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老子今晚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你以为省纪委谈话室是你家炕头？！”
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手指因为激动和愤怒而更加剧烈地颤抖，几乎要拨错号码。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铁锈味，拨通了一个短号。
“喂？督查室总值班室？我是李国明！”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和强行压抑的咆哮，“立刻！马上！给我接通负责明天约谈洛水区陈成同志的孙明！让他用最快的速度，用最紧急的理由，通知陈成——今晚！立刻！马上！到省纪委第五谈话室报到！就说我在办公室等他！有‘突发紧急情况’需要他连夜协助说明！”
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音节都淬着毒：
“听清楚！是立刻！马上！风雨无阻！告诉他，半个小时内，我必须在第五谈话室看到他的人！否则，‘妨碍调查’的责任，让他自己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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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水区，陈成家中。
窗外的暴雨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狂暴，密集的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沉闷而连绵的轰鸣，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彻底淹没。屋内灯光温暖，却驱不散那从窗外渗透进来的、带着水汽的寒意。
陈成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手机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屏幕上，是诸成刚刚发来的加密信息：
“饺子铺炸锅！隔壁老王（典当行）遭了贼！保险柜开花，‘面粉’（账目\/赃物）可能扬了！厨子（李国明）火上房！”
信息简短，却如同平地惊雷！
成了！“福缘典当行”果然动手了！而且闹出了持枪抢劫挟持人质的大动静！比他预想的“技术性失窃”要激烈百倍！诸成那边安排的人……或者说，赵宝军那条线上急于撇清的人，下手比他预想的更黑、更狠、更不计后果！看来李国明这个“饺子”实在太烫，有人已经等不及要用最粗暴的方式“物理降温”了。
“‘面粉’可能扬了……”陈成咀嚼着这几个字，眼神锐利如鹰。这意味着典当行后台的关键登记信息很可能暴露！这既是巨大的风险，也是……绝佳的机会！李国明此刻恐怕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
“叮铃铃铃——！！！”
刺耳的手机铃声骤然划破室内的相对宁静，显得无比突兀和尖锐！正是陈成那部日常对外联络的公务手机！屏幕上，闪烁着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座机号码。
深更半夜，暴雨如注，陌生座机？
陈成的眉头瞬间锁紧，一股强烈的直觉涌上心头。
他迅速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声音沉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喂，你好，我是陈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语气急促，带着明显的公事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陈成同志吗？非常抱歉深夜打扰！我是省纪委督察室办公室孙明！情况万分紧急！根据李国明主任最新指示，关于明天上午的约谈取消！请您务必立刻、马上、现在赶到省纪委大楼第五谈话室！李主任有极其重要的突发紧急情况，需要您连夜协助说明！李主任强调，事关重大，务必在半小时内到达！”
立刻！马上！现在！半小时内！突发紧急情况！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在陈成的心上。
李国明这条被逼急了的疯狗，终于不顾一切地要反咬一口了！想在深夜暴雨的掩护下，把他拖进纪委谈话室，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用“协助调查”的名义，行“控制审讯”之实！甚至……更毒！
陈成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至极的弧度，眼神却冷静得如同寒潭深渊。
急了？好！就怕你不急！
“突发紧急情况？”陈成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深夜被惊醒的沙哑，“孙干事，这风雨太大，路况恐怕……”
“陈区长！”孙明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李主任说了，这是命令！情况特殊，刻不容缓！请您务必克服困难！半小时！第五谈话室！李主任已经在等您了！”
“好。”陈成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反而透着一股凛然，“我明白了。请转告李主任，风雨无阻，我一定准时到。”
电话挂断。
客厅里瞬间只剩下窗外肆虐的暴雨声。
陈成立刻转身，眼神锐利如刀。他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旁边那部内部加密手机，手指翻飞，编辑出一条简短、却承载着巨大信息量的密令：
“厨子摆鸿门宴，第五包间，急火。速带‘碗筷’（监听设备）赴宴！”
发送对象：诸成。
发完信息，他将加密手机塞入内袋。动作迅捷如猎豹，大步走向衣帽架，取下那件深色防雨冲锋衣，利落地套在身上。拉链拉上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果断。
“走！”他对着旁边房间低喝一声。
早已在门廊阴影处待命的诸成，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出，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绝对的信任和肃杀。他手中提着一个看似普通、实则经过特殊处理的黑色公文包，里面正是他们应对危局的关键——“碗筷”。
陈成一把拉开家门。
“呜——！”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暴雨气息，如同愤怒的巨兽，咆哮着猛扑进来，瞬间打湿了门口的地毯。
门廊昏黄的灯光下，陈成和诸成对视一眼，无需言语。
两人同时拉紧了冲锋衣的兜帽，毫不犹豫地踏入了那片被雷电撕裂、被暴雨统治的黑暗世界。
身影瞬间被狂暴的雨幕吞噬，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淹没在天地间震耳欲聋的轰鸣里。身后，那扇象征着短暂安宁的家门，缓缓关闭，将温暖的灯光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此刻，通往省纪委大楼的道路，每一寸都浸透了冰冷的雨水，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漩涡之上。而漩涡的中心，那间名为“第五谈话室”的斗室之内，一个被逼向绝境的对手，正红着眼，磨着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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