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就是不喜欢我,是吗?”面对我一本正经、风轻云淡的回答,张芷涵确实不淡定了。她用央求的语气说,元亮哥,你能陪我坐一坐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
坐坐就坐坐呗,反正州公安局门口亮堂堂的,我也不怕被你非礼,就算真的违背了妇女意志,也是有无数的摄像头可以帮助证明我的清白。
我假装犹豫,对张芷涵说,能不能先给方轻源送饭菜进去,不然他会饿死的;哪怕有人给他送了食堂的饭菜,油水也少得很,早点送进去能吃得上口热乎的。不然这外面冷冰冰的,一会饭菜凉了可不好入口。
“凉了就凉了呗,反正又不是你挨饿。”谁曾想,张芷涵拒绝了我的提议,她们这些大小姐就是这样的脾气,只管自己爽不爽,不管别人的感受。
真是没办法,我由她。
我们走到州公安局大门口的草地边,坐在水泥护岩上。
这护岩除了有点硬,还有点冰,但是高度刚好合适,坐上去还算是勉强。冬天深夜的风轻轻吹过,凉飕飕的,我不由回忆起了陈恚、魏杰我们在邛山分别时吟唱哪首词。
料峭冬风吹酒醒,微冷。
但是,共处的人不同,心境也截然不一样。
“元亮哥,我是真的喜欢你。”张芷涵双眼直视着我,她的眼睛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很明亮,轱辘轱辘地转着,还有一点点泪光。
张芷涵也不管我回答不回答,继续悠悠地说着她的故事。
从小到大,张芷涵都是乖宝宝,整天不是读书、写作业,就是学钢琴、舞蹈、画画等各种才艺,一直到大学都是家人陪伴,被家人按得死死的,从来就没有谈过恋爱。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不信。
张芷涵说,从小学初中高中,每天都有人接送到校门口,大学的时候也是母亲陪读,但凡只要跟男同学说话超过三句,家中就会地震,发动各种“情报战”收集男方信息,害得她根本就没有时间、更不敢恋爱。
大学毕业后,张芷涵回到家里,发现自己的社交能力已经蜕化,如何与男生相处都不会了。因为不愁吃穿,她连工作也不想去考,所以就天天窝在家里刷剧。
张芷涵觉得这没什么,可是这却又急坏了家中的长辈们。这些人一天天地催她相亲、催她嫁,烦到不行。而且,长辈们介绍的那些相亲对象,不是老成古板的公务员,就是家境优越的纨绔子弟,门当户对是门当户对了,却统统入不了张芷涵的法眼。
原来,现在华夏的父母都一个样啊。
张家长公主的感情归宿,定然是张氏家族的一件大事。无数次相亲失败之后,她母亲甚至怀疑她取向不正常,多次试探。各种方法用尽均失败之后,家人差不多死心了,就抱着“养老姑娘”的心态,准备接受张芷涵的失败,供她到老。
又不是供不起。
正是这个时候,他三叔忠福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说年轻人嘛,就要多走走,多看看这个世界。张忠福给出的理由是,人要先热爱这个世界,才会热爱这个世界的人,整天窝在家里的姑娘,是绝对不会遇到心动的男人的。
而且,张忠福还念了一嘴,说他手下有这么一个小伙子,人长得跟古天乐一样,又是法学博士,还浑身腱子肉,又帅又能打。张忠福还强调,那小伙的家他去过,跟人家家长聊过天,家庭虽然不富裕,但双亲也算知书达理,绝对可以一试。
张芷涵跟我说,她父母来跟她商量,双方一拍即合。
张芷涵就想看看,老一辈说的又帅又能打是啥呆板样;而他父母看重的则是我的学历和培养前景:家境差点算什么,老张家不缺钱;一个已经提拔到副科的博士生,对他张家来说,培养到正县级不费吹灰之力。
“谢谢你们看得起我。”听到张芷涵毫不掩饰地对我说这些,我有些感动。当然我感动的不是他张家,张忠福把我说得那么优秀并推荐我,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
我感动的是张芷涵没有半点都隐瞒,这份坦诚很值得尊敬。
“可是,我真的第一眼就陷入爱情了啊。”张芷涵说,元亮哥你知道不知道,当天晚上三叔带我们去你们那个包间,并不是要去喝那个局长的酒,而是要带我相你的面,我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沦陷了,我的心告诉我,寻寻觅觅,终得归宿。
张芷涵笑着说,虽然那个丁副书记一直阴阳怪气地怼张忠福,但是她根本就不关注,这些事情也并不影响他对我的观感。
“你不知道,一眼就沦陷是什么滋味。”张芷涵说,后来在宵夜店的时候,她各种费力地讨好我。很少喝酒的她,拿最好的酒来跟我喝,并主动贴近我,甚至还装醉在床上等我,她就想像电视剧演的那样,要不顾一切地付出,最少也要演一出“爱就爱个轰轰烈烈”的故事。
可惜,我那天晚上走了。
“你本来可以不走的,是不是?”张芷涵问我说,其实就算是有人在等我,也是可以晚点再去的。丁鉴他们等都等一晚了,还差那半个小时吗?
所以说,从她那里来看,我并不登徒子,在美色面前守得住本心、在事业面前分得清轻重,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哈哈,姑娘你是恋爱脑了吧,什么都朝好的方面想。
我当时要是不想留下来,我就是小狗!
再给我一次机会你看我走不走!而且我绝对能证明,半个小时是远远不够的。
老子那是急于出成绩,才不得不放弃了已经到嘴边的肉。
“后来,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感觉跌入山谷,生不如死。”张芷涵说,经过他三叔的调查,知道我在邛山有个当教师的女朋友之后,她默默赶回阳南,把自己关在家中几天几夜不吃不喝,甚至一度不想活。
家人怎么劝都没有用,最后是李妍妍给她的动力。
李妍妍的原话是:喜欢就要大胆爱,试了不一定有机会,但是不试真就没有机会;更何况,天下没有挖不通的墙角,更没有撬不动的感情,要看你下多大的本钱。
而同时,张忠福也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一定还有机会的,那个女教师不久就要跟我分手。
被这么多人劝,张芷涵决定再试试。所以她又赶回了南东,准备去邛山找我,谁知道我却带着色哥魔都去了。
本来张芷涵是要去魔都找我的,但是临买票的时候,她突然就沉下气来了。
张芷涵认真反思,她要想挖到我,就必须表现得比周静一优秀好多倍,容貌、才艺、心性、使用价值都必须全方位碾压,于是就她就在那几天学驾照、买车、买房、装修、健身,甚至还学一点苗话,全方位提升自己,准备打一场持久战。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姑娘你这么深谙兵法,必将战无不胜啊。
果不其然,等着等着,她的机会就来了,邛山那边传来我和周静一分手的消息。尤其是今天下午的局长办公会上,陈俊更是做实了这一点,当着我的面给所有的人发了订婚请帖。
张芷涵认为,这是上天给她最好的礼物,也是她接近我的最佳时机,所以她就央求张忠福安排我跟她见面。
张忠福当然不会亲自出手,而是给李妍妍安排任务,李妍妍只有联系陈恚,通过魏杰来促成的。
这就是晚上那顿饭的缘由!
“为你我愿意付出一切的。”张芷涵说,元亮哥,你要是不信,一会就和我一起去看看,在我装修的那一套别墅里,每一个房间都挂着你的照片呢。
说到这里,她表现出很幸福的样子。
“满屋子我的照片,用来辟邪吗?”我心想,这姑娘看来是真的傻,怪不得要被张忠福丢出来,当诱惑我的鱼饵呢。
可是,我还真想错了,张芷涵并不傻。
“我知道,我三叔是想用我来拖住你。”人家张芷涵并不是不懂,而且还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了。他说,元亮哥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上面有人要对我家三叔出手,而被这些人的马前卒中,就有你一个。
这就让我非常诧异了。
魏杰,准确地说是魏杰背后的人在调查张忠福,我一直都以为是绝密的事情,可是这事却从张家一个啥事都不参与的姑娘嘴中说出来,如同和朋友间摆故事一样,不惊不诧、娓娓道来。
是谁泄的密?
我们又该如何应对。
“也许你不是关键力量,可在三叔看来,你是有价值的。”张芷涵说,张忠福觉得我在这一场战斗中能够起到一定的作用,再不济都能当成一个“人质”使用,给他争取到一定的时间。
“只要拖住你,三叔就会赢得时间。”张芷涵说,像他们这样的家庭,牵涉面太广、勾连的事情太多,所以现在最宝贵的是时间。只要时间足够,他们是能保得住她三叔的,说不好还会翻盘。
要不说,这些二代实在可怕,耳濡目染之下,跟本就没有进职场的张芷涵,三两下就把江湖的状况给研究透了。
确实,在魏杰他们还没有拿到关键证据的情况下,要是张忠福能够抢先一步,谁胜谁负真说不清楚。
大家都在跟时间赛跑,谁跑得快、跑得准就赢。
“可是,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张芷涵跟我说,她并不想当谁的棋子,更不愿意成为张忠福的诱饵。
她说:她叫张芷涵,她就是她,不一样的烟火。
“我只想跟你好好谈一场恋爱,仅此而已。”张芷涵跟我说,我们斗死斗活关她什么事,她只是大学刚毕业几年,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女人,在花一般的年纪,追求爱情有错吗?
“那么,我问你一个问题。”听到张芷涵这样说,我顿时笑了,职场之险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当我傻子吗,真相信你张芷涵是一朵白莲花?
所以我就问她,如果我和张忠福之间要选一个进监狱,而且恰巧她能救,那她会救谁?
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远处亮起车灯,不用想都知道,是刚刚那名员工回来接张芷涵。
“想知道答案?”张芷涵笑了,她让我把头伸过去,她会告诉我答案。
那一分钟,我也是麻了,不自觉就把头伸过去,把耳朵贴在张芷涵的脸前。
谁知道,张芷涵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用她那小嘴唇在我的脸上香了一下。
香完,张芷涵就跑了,夜空里只传来她的声音:
“元亮,你个傻子,这种假设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算真发生了,他也只是我三叔,不是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