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
又他妈神神叨叨!
”
陈斌冲着雾气骂了一句,后背怨印却猛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仿佛被老吴的话狠狠戳了一下!
“别管他!
”
张清明眼神凝重,“快走!
他在提醒…或者说…警告!
下面那东西…对我们身上的怨气…更感兴趣了!
”
城隍庙那两扇歪斜的木门在晨雾中如同巨兽的獠牙。
后殿更是破败不堪,蛛网密布,神像早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布满灰尘的神龛。
地面的青砖碎裂大半,覆盖着厚厚的尘土和鸟粪。
“第七块…”
林薇薇强忍着灵觉的不适,目光扫过神龛前的地面,很快锁定了一块颜色略深、边缘似乎有撬动痕迹的方砖。
“感觉…下面…是空的…有…很淡的…香火灰味儿…还有…一种…像石头…被水泡了…几百年的…凉气…”
“就是它!
”
张清明当先走过去,也顾不得左臂剧痛,用脚拨开尘土,和陈斌一起,用随身带的匕首和找到的半截钢筋,沿着砖缝用力撬动。
“嘎吱…嘎吱…”
砖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股更加浓郁的、混合着陈年香灰和地下水腥气的凉气从缝隙中透出。
终于,“哐当”
一声,沉重的青砖被撬开,露出下面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手探入的方洞!
张清明俯下身,忍着那刺骨的凉气,将完好的右手探入洞中摸索。
指尖触到的不再是泥土,而是冰冷、坚硬、光滑的石壁。
很快,他摸到了一个硬物!
入手冰凉沉重,触感非金非石,带着一种温润的凉意。
他用力将其拽了出来。
那是一方巴掌大小、通体青黑、造型古朴的印玺!
印钮是一只造型狰狞、昂首向天的镇水兽。
印面沾满黑泥,但依稀可见几个深刻、古拙的篆字:
“敕命 水官镇渊敕命 水官镇渊”
“水官印?!
”
张清明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水…水官印?”
陈斌凑过来,眼珠子瞪得溜圆,后背那片青黑怨印又突突跳起来,“周魁元当年盖‘镇煞图’的大印?这玩意儿不是早该烂成泥了吗?”
“烂?”
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虚颤,手指却无意识地绞紧,“感觉…它像块…冻透了的河心石…几百年的水腥气…和…沉底的怨…都…都渗进去了…”
她灵觉被那印玺散发的古老威压与怨毒冰水般冲刷着,小脸比地上的陈年香灰还白。
张清明没吭声,指腹缓缓摩挲过镇水兽狰狞的印钮。
触感冰凉光滑,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感顺着指尖蔓延,与他右臂深处那股源自沉渊的麻木污浊隐隐呼应,竟奇异地压住了后背阴煞的翻腾。
这东西,绝不只是块象征权力的死物。
周魁元把它藏在这城隍庙底,用香火余烬掩盖,必有深意!
“轰隆——!
!
!
”
一声沉闷到撕心裂肺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脚下极深处炸开!
整个后殿剧烈摇晃!
房梁上积攒了不知多少年的灰尘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一声比一声狂暴,一声比一声接近!
仿佛有什么亘古的巨物,正用头颅疯狂撞击着大地的根基!
“操!
底下那东西…真醒了?!
”
陈斌一个趔趄撞在神龛上,后背怨印灼痛如烙铁,他疼得龇牙咧嘴,“老吴那乌鸦嘴!
”
“不是醒…”
林薇薇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身体筛糠般抖着,手指死死抓住张清明湿冷的衣袖,“是…是撞门!
它在撞…撞‘枢’!
感觉…门…门轴…要…要断了!
”
她灵觉被那狂暴的冲击撕扯着,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
话音未落,一股冰冷刺骨、带着浓烈淤泥腥气和铁锈味道的阴风,猛地从他们撬开的砖洞、从殿墙的每一条裂缝中倒灌而入!
风里裹挟着细碎如呜咽的流水声,还有无数指甲刮擦岩石的“咯咯”
声,密密麻麻,令人头皮发麻!
“哗啦——哗啦啦——!
”
殿外,四面八方,无数窨井盖被汹涌喷出的粘稠黑水狠狠顶开!
浑浊腥臭的黑水如同决堤的毒龙,瞬间漫过街道!
更恐怖的是,随着黑水涌出的,是无数苍白浮肿、形态扭曲的身影!
它们扒着井沿,拖着湿漉漉的残躯,空洞的眼窝贪婪地“望”
向城隍庙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
的、非人的低吼,手脚并用地在污水中爬行!
“水漂子!
全…全出来了!
”
陈斌看着殿外迅速上涨的黑水和那些密密麻麻涌来的苍白身影,头皮瞬间炸开,“妈的!
开席了!
咱们是主菜!
”
“关门!
”
张清明嘶声吼道,当机立断!
他拖着那条几乎失去知觉的乌黑左臂,和陈斌一起,用尽全身力气去推那两扇腐朽沉重的殿门。
木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缓缓合拢,将殿外那令人绝望的恐怖景象暂时隔绝。
“砰!
”
殿门合拢的巨响在空荡的后殿回荡。
但隔绝不了声音。
无数指甲抓挠门板的“嗤啦”
声、水漂子低沉的嗬嗬声、还有脚下大地深处传来的、越来越狂暴的撞击轰鸣,如同跗骨之蛆,疯狂钻进三人的耳朵。
“挡…挡不住多久…”
林薇薇瘫坐在冰冷的砖地上,背靠着同样布满灰尘的神龛基座,身体抖得像风中落叶,“门…太薄了…下面…撞得更凶了…感觉…‘门板’…裂…裂缝了…”
“裂缝?”
张清明背抵着被撞得微微震颤的殿门,右手死死攥着那方冰冷的水官印。
印玺沉甸甸的,那股古老沉重的威压此刻却像唯一的救命稻草。
“周魁元…他当年挪水眼钉‘枢’,靠的就是这方大印和填进去的河工性命!
这印…是‘契’的核心!
是能真正命令那扇门的‘符’!
”
“符?”
陈斌烦躁地用拳头砸了下门板,震得灰尘簌簌落下,“符他妈也得会用啊!
老张,你会画符还是会念咒?这破印拿手里跟块板砖有啥区别?能砸死外面那些水鬼还是能砸塌下面的门板?”
“不会用,就找会用的!
”
张清明眼神锐利如刀,扫过殿内,“葛老道!
他知道这印在这儿!
他让瘸腿李指路,绝不是让我们挖出来当摆设!
他一定在附近!
”
仿佛回应他的呼喊,殿顶残破的瓦片缝隙间,猛地透下一缕微弱却异常凝实的清光!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带着一种燃烧生命的决绝,穿透了殿外的嘈杂和脚下的轰鸣,清晰地响彻后殿:
“天清地宁,秽炁分散!
洞罡太玄,斩妖缚邪!
敕!
”
轰!
一道由无数细密符文组成的、散发着微弱清光的符箓虚影,如同燃烧的经文,瞬间在殿门内侧浮现!
那些疯狂抓挠门板的“嗤啦”
声猛地一滞,门外水漂子的嗬嗬声也变成了惊恐的嘶鸣!
清光符箓微微震颤着,顽强地抵抗着门外的怨毒冲击和来自地底的恐怖威压!
殿顶一处破洞旁,葛老道枯瘦的身影显露出来。
他洗得发白的旧道袍被殿外的腥风吹得猎猎作响,蜡黄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嘴角甚至溢出一丝暗红的血线。
他枯槁的手指凌空疾划,指尖清光闪烁,显然在全力维持着那道护殿符箓!
“葛前辈!
”
张清明心头一震。
“别废话!
”
葛老道的声音嘶哑急促,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印…拿稳了!
听…听好!
”
他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张清明手中的水官印,又仿佛穿透了地壳,看到了那扇正被疯狂撞击的沉渊之门。
“印…有两面!
”
葛老道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宿命的沉重,“一面…镇渊!
以印为符,以尔等三人…身负之沉渊‘泥’为祭!
印落门合,尔等…即为门上新‘栓’!
魂锁沉渊,永世…不得超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