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问路不问心，问心问得几路行。”
“我非江湖人，偏走江湖路。”
“这是我不喜欢的，上苍却安排了我。”
“无奈的人生，险恶的江湖，我又能如何，只能一步一步的走下去。”
“几年来，道上给我起了个外号——玉罗刹！”
漫漫黄沙，驼铃声被风撕得七零八落。
慕容雪勒住缰绳，望向远处模糊的城镇轮廓，嘴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这鬼地方叫黑沙镇，听名字就透着股邪性。
三天前她收到线报，“铁掌帮”少帮主离奇暴毙，心口插着支羊脂玉簪，脸上还挂着笑。
半年前“青城派”三位长老横死，死状如出一辙。
道上都传是“玉罗刹”干的——毕竟她总穿素白衣裳，腰间总别着支羊脂玉簪。
可慕容雪真没动手。
她跨下胭脂马踢着碎沙，目光扫过镇口茶棚前围作一团的人群。
茶棚布幌被风卷得猎猎作响，隐约能听见“抢钱”“欺负人”的叫骂。
她本不想管闲事，可当人群里一个穿青布衫的书生被推搡着摔倒时，他脖颈间晃出的半朵莲纹玉佩，突然让她攥紧了缰绳。
那玉佩……和她藏在衣襟里的半块，严丝合缝能拼成一朵完整的莲。
“光、光天化日，强抢钱财，岂是君子所为！”书生面红耳赤，却仍梗着脖子争辩，蹲下身慌乱拾取散落书籍时，那半块莲纹玉佩自襟口滑出，在昏黄日光下流转着温润微光。
慕容雪正要开口，茶棚后的布幌“咔嚓”一声断裂，一道黑影如毒蛇般窜出，直取书生咽喉！
她腰间玉簪已握在手，寒光一闪，“叮”的脆响——黑影被短刃格开，退后两步。
是蒙面人，刀身刻着个“玄”字。
慕容雪心头一凛。
十年前那个血夜，杀她爹娘的人，刀上也有这个“玄”字。
“玉罗刹，休要多管闲事！”蒙面人嗓音嘶哑如砂纸磨砺，话音未落，刀光已如毒蛇吐信，再次袭来！
慕容雪身形如风中柳絮般疾旋，险险避过锋芒，手中玉簪顺势划出一道寒芒，精准地擦过对方腕脉。
血珠顷刻迸溅，在她素白衣袖上染开点点红梅。
蒙面人闷哼着往镇外跑，慕容雪正要追，手腕却被书生攥住：“姑娘别追！太危险了！”
她甩开对方的手，那蒙面人却突然栽倒在地，后心插着支一模一样的羊脂玉簪。
风卷着黄沙掠过，慕容雪捏着腰间的玉簪，只觉这黑沙镇比漫天黄沙更让人看不透。
书生跟过来，脸色发白：“这……也是你做的？”
“他杀我全家。”慕容雪盯着对方脖颈的玉佩，声音冷得像冰，“十年前，黑风寨萧九带人血洗慕容庄，刀上刻着‘玄’字。
你说，他和这玄影阁有没有关系？”声音中透着夙寒的杀意。
书生浑身一震：“萧、萧九？我……我不认识什么黑风寨……”
“装傻？”慕容雪眸中寒光一闪，身形倏忽前逼，指尖玉簪的冷硬尖端已不容置疑地抵上书生的喉结，其上传来的细微震颤清晰可辨，“说！你怀中这玉佩，究竟从何而来？”
“是、是我娘留给我的！”书生急得眼眶迅速泛红，声音里带上了哽咽，“她说这是慕容家的旧物，嘱我来黑沙镇，寻……寻一位昔年于她有恩的故人！”
慕容雪的手顿了顿。
十年前她被卖进商队，商队被劫那晚，有个戴斗笠的男人救了她，塞给她半块玉佩，说“等你寻到另一半，就知道自己是谁了”。
后来她才知道，那商队是慕容家的护镖队——她本是慕容庄的千金，十年前满门被屠，她成了唯一幸存者。
“你娘姓慕容？”
书生摇头：“不，我娘姓慕，叫慕晚晴，十年前在漠北做过账房先生，后来……后来突然失踪了。”
慕容雪只觉喉间发紧。
她翻遍记忆，终于想起那个雨夜里，救她的男人曾说过“慕姑娘托我照顾你”——原来不是巧合。
“姑娘！”
一声清啸打断对话。
慕容雪转头，见道旁岩石后转出个灰衣男子，身形高瘦，腰间悬着柄淬毒短刃，目光如刀扫过她和书生，“玄影阁的人追来了。”
她这才注意到，远处沙尘飞扬，七八个蒙面人正策马狂奔，刀光映着夕阳，泛着森冷的光。
“灰鹰？”书生惊呼，“你怎么在这儿？”
慕容雪更惊！
这灰衣男子，正是三日前在黑石峡替她解围的人！
当时，慕容雪被萧九的同伙围杀，是他持刃劈开一张弩箭，又以诡异刀法杀了十几名马贼，临走前说“若有缘，黑沙镇再见”。
“看来我们有共同的麻烦。”灰鹰瞥了眼慕容雪腰间的玉簪，“玄玉令的碎片，玄影阁的人追了十年。
萧九，怕也是其中之一。”
“萧九？”书生脸色骤变，“他……他在黑沙镇？”
“镇西的‘鬼楼’。”灰鹰指了指远处一座三层木楼，楼檐下挂着十几串白灯笼，“三天前铁掌帮少帮主就是死在那儿。
萧九最近总在那儿摆宴，说要等个‘故人’。”
慕容雪握紧玉簪。
十年了，她终于要见到那个毁了她满门的人。
“我跟你们去。”书生扯了扯她的衣袖，“我娘的玉佩，该物归原主。”
“不行！”慕容雪和灰鹰同时开口。
“我娘说，玉佩是慕容家的命。”书生红着眼眶，“你们要找的秘密，或许我能帮上忙。”
灰鹰眯起眼打量他：“你武功不行，拖后腿。”
“我……我会算卦！”书生急道，“我能卜出萧九的动向！”
慕容雪嗤笑：“江湖上用龟甲蓍草的骗子多了，我凭什么信你？”
书生深吸一口气，“我…我虽不谙武艺，却通晓些许家传的卜筮之术，或可一试。”
言罢，他咬破指尖，以血代墨，于沙地上急速绘出一个奇异卦象。
凝神片刻，他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笃定：“卦象显示，今日申时三刻，萧九必在鬼楼后院密会一人——其人面覆青铜具，腰悬七枚青铜铃！”
灰鹰瞳孔微缩：“那是‘七煞门’的‘铃铛客’，萧九和他做交易？”
“所以现在去鬼楼，能撞个正着。”书生站直身子，目光灼灼，“就算打不过，我也能帮你们引开守卫。”
慕容雪看着他倔强的脸，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雨夜。
她缩在马车底，也是这样一双发亮的眼睛，属于那个救她的男人。
“跟上。”她翻身下马，抽出腰间玉簪，“若你敢耍花样，我先宰了你。”
灰鹰笑了笑，甩了个响指：“有意思。”
三人沿着镇街疾走，暮色渐沉。
鬼楼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像一串血红色的眼睛。
慕容雪指尖无声探入怀中，摩挲着那半块温润却沉重的玉佩，目光再次掠过书生颈间那枚恰好能与之严丝合缝的另一半。
十年积郁的血海深仇，宛若毒火灼烧肺腑！
今夜，或许正是了断之时。
而她不知道的是，鬼楼后院，萧九正摸着腰间的“玄”字短刀，望着青铜面具人递来的密信，嘴角勾起一抹阴鸷的笑：
“玉罗刹，你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