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下意识地朝着门口望去。
只见夏建军提着他那个标志性的公文包，风尘仆仆地站在玄关处，脸上还带着几分谈完生意后的疲惫。
他显然也没想到，家里竟然这么热闹。
当他看到客厅沙发上，那三个神情各异的人时，他也愣住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苏瑾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讶和慌乱。
夏建军的目光，从苏瑾那张故作平静的脸上扫过，又落到女儿那红红的眼圈上，最后，视野又落到了陈默的身上。
他的故作无所谓的说：“公司的事提前谈完了，就下班回来了呗”
夏晚星看着自己父亲这副嘴硬心软的别扭样子，心里又酸又涩，小声地喊了句：“爸……”
“嗯。”夏建军应了一声，将公文包放在鞋柜上，换好鞋，径直走了进来。
他走到苏瑾那个小巧的登机箱旁，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用不太自然的口吻问道：
“几点的飞机？”
苏瑾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晚上八点半，去巴黎。”
“还有三个多小时。”夏建军点了点头。
然后，他拿起沙发上的车钥匙，又拎起那个登机箱，看着苏瑾，言简意赅地说道：
“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苏瑾彻底愣住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双躲闪着自己目光、却又带着一丝笨拙关切的眼睛。
心里又酸又软。
这个笨蛋……
他……他是特意赶回来的吗？
……
去往机场的路上，夏建军开着他那辆沉稳的黑色奔驰。
车厢里的气氛略微有点微妙。
夏建军和苏瑾坐在前排，两人都目视前方，一言不发。
一个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身体绷得像块钢板；另一个则优雅地抱着手臂，看着窗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活像两个第一次相亲就被迫拼车的陌生人。
夏晚星则坐在后排，像个听话的乖宝宝。
看来，还得自己这个未来女婿，来当一次暖场嘉宾了。
他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破了车厢里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叔叔，这车开着真稳。”
陈默选择了聊车，打破沉默的氛围。
果然，聊车是男人之间对话的开关，成功地让前排那个男人，有了反应。
“还行。”夏建军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语气依旧生硬，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却不自觉地松了半分，“德国车，底盘扎实。”
“嗯，”陈默顺着他的话往下聊，语气真诚，“叔叔您眼光真好，奔驰很适合您的气质，比宝马好很多。”
这记马屁，拍得夏建军心里舒坦了不少。
男人嘛，谁不希望自己的选择被肯定？尤其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
他的话匣子，终于被打开了一点。
“宝马……操控还行，舒适度差点意思。商务接待，还是得奔驰。”他开始用他那略显生硬的语气，分享着自己的“车经”。
车厢里的气氛，终于不再那么冰冷。
陈默见状，又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阿姨好像很喜欢巴黎？”他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正看着窗外发呆的苏瑾，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嗯，习惯了。工作嘛。”
陈默笑了笑，没有再深入这个话题，而是换了个角度。
“我听晚星说，您最喜欢的设计师是coco chanel？”
“嗯？”苏瑾有些意外地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一眼。
“我觉得您和她还挺像的。”陈默的语气无比真诚。
苏瑾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哦？哪里像？”
“独立，强大，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陈默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美，“当然，您比她更温柔。”
这句话后，苏瑾的嘴角那抹紧绷的弧度，也化成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的笑意。
坐在她旁边的夏建军，通过后视镜，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着自己前妻那张被哄得明显开心起来的脸，又看了看后排那个谈笑风生、三言两语就化解了尴尬的臭小子，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这小子……情商是真他妈高啊！
另一方面，却又是一股浓浓的……挫败感和酸意。
这些话，这些事，本该是由他这个丈夫、这个父亲来做的。
结果呢？
他除了会聊车，聊生意，好像……就真的不知道该跟她们说些什么了。
他想插话，想加入她们的聊天，却发现自己对什么香奈儿、迪奥一窍不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能憋屈地，把话又咽了回去。
那一刻，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无所不能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词穷。
陈默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都做了。
他已经成功地在这座冰山的两端，都凿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让一丝温暖的阳光，得以照进去。
至于剩下的，那厚厚的冰层，该如何融化，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一步一步地，去互相靠近了。
……
海城国际机场的出发大厅，人来人往，广播里不断传来冰冷的、催促着离别的航班信息。
夏建军默默地将那个小巧的登机箱，从自己手里，递还给了苏瑾。
他看着她，看着她那双依旧明亮、却染上了一丝疲惫的眸子，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
“路上……注意安全。”
憋了半天，最终，只说出了这么一句干巴巴的话。
苏瑾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但她还是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谢谢。”
然后，她转过身，像上次一样，看着眼睛红了的女儿。
她伸出双臂，将女儿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眼眶，也瞬间就红了。
“傻孩子，”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别哭了，妆都哭花了，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