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越来越冷,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城墙上的旗帜被吹得呼呼作响,猎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听着竟有几分凄厉。
正午时分。
定远城外五里。
岳飞策马立于高坡之上,身后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宋军大阵。阳光洒在军阵上,照得盔甲闪闪发亮,无数面旌旗在风中翻卷,像是一片钢铁的海洋。
“元帅,先锋营已经清扫了外围所有哨所。”
杨再兴打马过来,马蹄扬起一片尘土。他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高了几分。
“那些西夏兵见了火枪,吓得屁滚尿流,有意思得很!有个百夫长跪在地上直磕头,额头都磕出血了。”
岳飞点点头。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落在远处的定远城上。城墙虽然不算高大,比起中原的那些雄城要矮上一截,但也算坚固。城头上密密麻麻站满了西夏士兵,远远望去像是一排排蚂蚁。
“元帅,要不要末将带人先冲一波?”
杨再兴说着话,手已经按到了腰间的刀柄上,整个人跃跃欲试。
“不急。”
岳飞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传令兵。
“传令,火炮营准备。”
“是!”
传令兵应声离开,很快消失在军阵之中。
随着命令下达,宋军大阵后方开始有了动静。数十门新式大炮被推了出来,炮轮碾压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炮身乌黑,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像是蛰伏的猛兽。
炮手们熟练地忙碌起来。
装填火药。
放置炮弹。
调整角度。
测算距离。
有人拿着绳子在量,有人蹲在地上比划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一切井然有序,没有半点慌乱。
这些炮手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每个人都经过了数月的严格训练,对手中的武器比对自己的婆娘还熟悉。
定远城上。
梁弘毅看着宋军阵型的变化,眉头皱得更紧了。
“那些是什么?”
他指着那些被推出来的铁家伙,手指微微发抖。
“不知道,好像是攻城器械?”
副将凑过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努力想看清楚。
“但看起来不像投石机啊,形状古怪得很。”
“管它是什么。”
梁弘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城墙这么厚,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攻不进来!咱们定远城守了这么多年,什么阵仗没见过?”
话音刚落。
岳飞抬起了手。
令旗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猛地向下一挥。
“开炮!”
“轰!”
第一声炮响震天动地。
火光在炮口闪烁,浓烟瞬间喷涌而出。一枚炮弹拖着长长的烟尾,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像是撕裂空气一般,朝着定远城呼啸而去。
“什么东西?”
城墙上的西夏士兵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道越来越近的黑影,脸上还带着茫然的表情。
“轰隆!”
炮弹精准地砸在城墙上。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砖石像是雨点般飞溅,烟尘弥漫开来,遮天蔽日。
城墙上被炸出一个大坑,边缘参差不齐,还在往下掉着碎石。
几个躲闪不及的士兵被气浪掀飞,身体在空中翻滚着,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重重地摔下城墙,砸在地上,再也没了动静。
“这…这…”
梁弘毅瞪大了眼睛,整个人僵在原地。
他的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道疤痕在脸上抽搐着,显得格外狰狞。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
“轰!轰!轰!”
数十门大炮齐声怒吼。
天空中划过一道道火光,像是流星雨一般,带着死亡的气息呼啸而来。炮弹如雨点般砸向定远城,每一发都带着毁灭性的力量。
整座城墙都在颤抖。
脚下的砖石在震动,城楼的柱子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像是随时会倒塌。
爆炸声此起彼伏,根本分不清是几声,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爆炸。
烟尘遮天蔽日,呛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
城墙上的西夏士兵彻底慌了。
“快跑!”
“这是什么鬼东西!”
“城墙要塌了!娘啊!”
有人扔下手里的弓箭,转身就往城下跑,脚下踩空,直接摔了下去。有人被吓得瘫软在地,两腿发软,动都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炮弹落下。
还有人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祈祷什么。
梁弘毅死死抓着城垛。
城垛在震动中摇摇欲坠,他的指甲都嵌进了石缝里,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看着眼前的地狱景象,整个人都懵了,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恐惧,再变成了绝望。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变得惨白。
城墙,那座他引以为傲的坚固城墙,那座守了定远城二十年的城墙,此刻就像纸糊的一样。
一炮一个大窟窿,砖石像豆腐一样被炸开,露出里面黑黢黢的裂缝。
短短一刻钟。
东面城墙已经被炸开了三道缺口。
最大的那道,足足有两丈宽,能并排走四五个人。缺口处还在往下掉着碎石,扬起阵阵尘土。
“将军,快撤吧!”
副将拼命拉着梁弘毅的袖子,声音都变了调。
“再不撤就来不及了!咱们还有机会,快走啊!”
梁弘毅的眼神涣散,像是失了魂一样。
他的嘴还在动,还在重复着那句话,一遍又一遍。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炮击停止了。
耳边嗡嗡的声音还在回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飞。浓烟缓缓散去,露出了定远城的真容。
城墙千疮百孔,惨不忍睹。
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弹坑,到处都是塌陷的缺口,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有的尸体还在冒着烟,散发着焦糊的味道。
岳飞再次挥动令旗。
他的动作很平静,像是在做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火枪营,推进!”
“步兵营,准备攻城!”
号角声响起,悠长而嘹亮。
数千名背着火枪的士兵排成整齐的队列,踏着整齐的步伐,朝着城墙推进。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眼睛里闪着光。
这些日子苦练火枪,手都练出了茧子,终于能大显身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