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糖糕香飘满客厅时，温阮捏着蔓越莓的手顿了顿。
指尖沾着晶莹的果粒，甜丝丝的汁水渗进指缝，可她却没心思尝。
目光落在沈屹的侧脸上，他正低头揉着面团，军绿色t恤的袖口挽到小臂，手背上的疤痕在暖黄的灯光下格外清晰。
沈屹揉面的动作很轻，像怕把面团揉坏。
他今天话比平时多些，偶尔会说“蔓越莓要洗干净，不然有沙子”“糖要分两次加，不然会结块”，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雀跃，像在分享自己的小秘密。
温阮应着，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当当，又酸又软。
她想起早上整理书房时看到的旧报纸。
想起报道里“一人牺牲一人负伤”的字眼，想起照片里那个护着小孩的迷彩服身影，想起沈屹雷暴夜躲在阳台发抖的样子。
以前她总觉得，这场协议婚姻是为了应付催婚，她的目标只有“不被母亲念叨”“不重蹈父母覆辙”，所有心思都围着“自己”转。
可现在看着沈屹认真做糖糕的样子，看着他手背上那道藏着创伤的疤痕，她突然觉得，目标好像变了。
“发什么呆？”沈屹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他把揉好的面团放进模具，抬头看向她，眼神里带着点疑惑，“蔓越莓洗好了吗？”
温阮赶紧回过神，把装蔓越莓的碗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他的手很暖，带着面粉的粗糙感，却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洗好了，挑过坏的了。”她小声说，别开眼，怕自己的情绪露出来。
沈屹接过碗，没再多问，只是把蔓越莓均匀地撒在面团上。
烤箱“叮”的一声预热完成，他小心翼翼地把模具放进去，动作轻得像在呵护什么宝贝。
“还要等二十分钟。”他转过身，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温阮，“要不要去客厅看电视？”
温阮摇摇头，走到他旁边，目光落在烤箱上。
暖黄的光透过玻璃，映在面团上，能看到蔓越莓慢慢变得透亮。
“我陪你等。”她说，声音比平时坚定些。
沈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没说话。
他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落在温阮的发顶，带着点温柔的笑意。
客厅里的时钟“滴答”走着，糖糕的甜香越来越浓，混着两人之间的沉默，却一点都不尴尬。
温阮的脑子里全是“如何帮他”的念头。
她想起上章看到的报道，知道沈屹的创伤是ptSd，是因为目睹战友牺牲留下的。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怕自己不懂方法，反而刺激到他；怕自己太主动，会让他觉得难堪；可更怕自己什么都不做，看着他独自扛着创伤，在雷暴夜躲起来发抖。
“上次雷暴，你在阳台待了多久？”温阮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什么。
沈屹靠在门框上的身子僵了一下，目光落在烤箱上，没立刻回答。
过了几秒，他才小声说：“没记时间，等雨停了就回去了。”
温阮的心里更酸了。
她能想象到，那个雷暴夜，他一个人在阳台，攥着栏杆，听着雷声，回忆着救援的画面，有多难熬。
“以后别一个人待在阳台了。”她说，抬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点认真，“我陪你，不管是雷暴，还是别的什么。”
沈屹的呼吸顿了顿，他看着温阮的眼睛，里面没有同情，没有嫌弃，只有满满的心疼。
他张了张嘴，想说“不用”，想说“我自己能扛”，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轻轻的“嗯”。
温阮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使命感。
以前她的目标是“应付催婚”“保护自己不受伤”，可现在，她想把目标变成“我们”——我们一起应付催婚，我们一起克服创伤，我们一起把这场协议婚姻，过成真正的日子。
她想起母亲催婚时的样子，想起二舅妈刁难时的场景，以前她觉得那些是麻烦，现在却觉得，如果能和沈屹一起面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
她甚至开始想，以后母亲再催婚，她不用再敷衍，不用再逃避，她可以笑着说“我们很好”，因为她真的觉得，和沈屹在一起，很好。
烤箱“叮”的一声响，糖糕烤好了。
沈屹走过去，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翼翼地把模具拿出来。
金黄的糖糕冒着热气，蔓越莓嵌在里面，像一颗颗红色的星星，甜香扑鼻。
“先放凉一会儿再吃。”他把模具放在餐桌上，转身看向温阮，“你先坐，我去泡两杯茶。”
温阮没坐，而是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
屏幕亮起来，屏保是她上次拍的薄荷盆栽，新冒的嫩芽在阳光下泛着亮。
她以前用电脑，不是改策划案，就是查“如何应付催婚”“恐婚怎么办”，所有搜索记录都围着“自己”转。
可今天，她点开搜索框，手指悬在键盘上，第一次没有输入“催婚”相关的词。
沈屹端着茶走过来时，看到温阮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在忙吗？”他把茶杯放在她旁边，目光扫过屏幕，却没看清内容。
温阮赶紧合上电脑，摇了摇头，脸上有点红：“没什么，就是看看策划案。”
她怕沈屹发现她的心思，怕他觉得她多管闲事，更怕自己做不好，让他失望。
沈屹没多疑，只是把放凉的糖糕拿过来，递了一块给她：“尝尝，看看甜不甜。”
温阮接过糖糕，咬了一口。
甜而不腻的味道在嘴里散开，蔓越莓的酸甜恰到好处，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糖糕。
她看着沈屹，他正低头吃着糖糕，嘴角沾了点糖粉，像个偷吃的小孩，可爱又让人心疼。
吃完糖糕，沈屹去洗碗，温阮坐在客厅，悄悄拿出手机。
她点开搜索框，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然后坚定地输入了一个词——“如何帮助ptSd战友”。
屏幕上跳出很多搜索结果，有心理干预方法，有日常陪伴技巧，还有很多战友分享的经验。
她一条一条地看，手指轻轻划着屏幕，眼神越来越坚定。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多少，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帮沈屹走出创伤，但她知道，她想试试。
她的目标不再是“自己”，而是“我们”，是和沈屹一起，面对催婚，面对创伤，一起把日子过好。
沈屹洗完碗出来时，看到温阮盯着手机，嘴角带着点笑意，眼神里满是坚定。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他走过去，坐在她旁边，语气里带着点好奇。
温阮赶紧把手机锁屏，抬头看向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个有趣的视频。”
她没说自己在查帮助ptSd的方法，想把这个当成秘密，一点点用行动去做，给沈屹惊喜，也给这段婚姻一点希望。
沈屹没再多问，只是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调到温阮喜欢的纪录片频道。
屏幕上播放着自然风景，舒缓的音乐飘出来，混着客厅里残留的糖糕香，很安静，却透着股说不出的暖意。
温阮靠在沙发上，看着屏幕，心里却在规划着以后的事。
下次雷暴来的时候，她要提前准备好耳塞和热牛奶；下次沈屹想起创伤的时候，她要陪在他身边，听他说话；下次母亲催婚的时候，她要坚定地告诉母亲，她和沈屹很好。
她的目标，第一次从“自己”转向了“我们”，这种转变，让她觉得踏实又安心。
她知道，这条路可能会很难，但只要和沈屹一起，她就有勇气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