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迅速驶离，将还倚在车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笑容的秦屿远远抛在后面。
车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林薇揉着发红的手腕，心脏狂跳，不敢去看身边顾夜沉的脸色。他刚才的举动，充满了强烈的占有欲和宣告意味，完全不符合他一贯冷静克制的风格。
是因为秦屿的挑衅？还是……因为别的？
「他跟你说了什么？」顾夜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只是说竞标表现不错，想顺路送我，聊聊实验室的事。」林薇如实回答，声音有些发紧。
顾夜沉冷哼一声：「以后离他远点。幻镜科技的合作，我会让周泽安排其他人对接。」
林薇猛地抬头：「顾先生！为什么？秦总指定我负责是因为……」
「没有为什么。」顾夜沉打断她，侧过头，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那里面翻涌着林薇看不懂的暗流，「这是我的决定。你只需要服从。」
他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和掌控，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被侵犯领地般的躁怒？
林薇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顾夜沉。是因为秦屿的出现，触及了他某种不为人知的逆鳞？还是因为，秦屿那句意有所指的“特别”，恰好戳中了他某些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东西？
车子在沉默中疾驰。林薇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觉刚刚因为竞标成功而升起的一丝轻松，早已荡然无存。
秦屿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以及顾夜沉反常的反应，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她本以为逐渐清晰的水面上，再次激起了巨大的、难以预测的漩涡。
前路，似乎更加迷雾重重了。
顾夜沉的座驾一路沉默地驶向云璟府。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压得林薇几乎喘不过气。她紧靠着车窗，尽量拉开与身边男人的距离，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刚才不容置疑的力道和温度。
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和强势，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那个冷静、克制、永远将情绪隐藏在冰山下的顾夜沉，为何会因为秦屿几句似是而非的调侃，就展现出如此具有侵略性的一面？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顾夜沉没有动，也没有看她，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下车。」
林薇如蒙大赦，立刻推开车门，几乎是逃也似的下了车。她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公寓大堂，直到感应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道如有实质的冰冷视线，她才靠在冰凉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
心脏还在狂跳，混杂着后怕、屈辱，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困惑。
他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林薇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公司。
果然，周泽已经等在她的工位前，递给她一份新的调岗通知。
「林小姐，根据顾总指示，您将不再负责与幻镜科技的联合实验室对接工作。该项目后续由战略投资部的王经理接手。您的工作重心，将转回项目部，协助处理‘星耀计划’中标后的常规落地事宜。」周泽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这个决定，林薇的心还是沉了下去。她失去了一个极其重要、能够直接接触前沿技术和独立负责项目的机会，被打回了那个需要仰人鼻息的“助理”位置。
「……我明白了。」她接过通知，声音低哑。
周泽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只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林薇坐在工位上，感觉四周投来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异样。消息传得很快，她昨天被顾总亲自从秦屿面前带走，今天就被调离了核心项目，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同情、好奇、幸灾乐祸……各种视线交织在她身上。她甚至听到不远处有细碎的议论声：
「看吧，果然还是失宠了……」
「顾总那天发好大的火，直接把人拽走了……」
「听说那个秦总点名要她，顾总能不生气吗？这分明是……」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那种暧昧的、将她视为某种“所有物”被争夺的意味，让林薇感到一阵反胃。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不能就这样认输。如果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住，她还谈何拯救顾夜沉，谈何完成任务？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处理手头被分配来的、琐碎而边缘化的工作。她需要时间，需要重新思考对策。
中午，她在食堂吃饭时，明显感觉到了孤立。之前还会和她同桌的项目组同事，今天都若有若无地避开了她。只有陈总监，在路过她身边时，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别想太多，先把手里的事情做好。」
林薇感激地点了点头。
下午，她正在整理一份无关紧要的会议纪要，内线电话响了。是顾夜沉办公室的直接线路。
她的心猛地一跳，深吸一口气，接了起来。
「上来。」顾夜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昨天平静了许多，但依旧冰冷，不带任何感情。
「是，顾先生。」
林薇放下电话，整理了一下情绪，再次走向那间象征着权力顶点的办公室。
推开门，顾夜沉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她。阳光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轮廓。
「把门关上。」他没有回头。
林薇依言关上门，安静地站在办公室中央，等待着。
沉默了近一分钟，顾夜沉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如同扫描仪般落在她身上，仔细地审视着，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在经历风波后是否完好无损。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他淡淡开口，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
林薇低下头：「我会做好本职工作。」
「本职工作？」顾夜沉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的‘本职工作’，是什么？」
林薇心中一紧。他又在试探。
「是……完成您交代的任务，为顾氏创造价值。」她谨慎地回答。
「价值？」顾夜沉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你觉得，你最大的价值在哪里？」
林薇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而驯顺：「在于……我对您的忠诚，和……您认为我有的，任何一点用处。」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同时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依附者”的姿态。
顾夜沉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仿佛能看穿她所有的伪装。良久，他才移开视线，走向办公桌，拿起一份文件。
「‘星耀计划’中标了。」他将文件丢在桌上，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后续的落地，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的人，盯紧每一个环节，尤其是……数据安全和核心技术部分。」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这是什么意思？
「项目部那边，琐事太多。从今天起，你直接向我汇报。」顾夜沉坐回椅子上，目光重新锁定她，「‘星耀计划’所有与技术、数据相关的核心进度和潜在风险，每周形成简报，单独发给我。」
林薇愣住了。他剥夺了她独立负责项目的机会，却又将她提到了一个更接近核心、更直接向他负责的位置？这看似是重用，实则是更严密的监控！他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让她接触最核心的机密，同时也将她置于他最直接的审视之下！
这根本不是信任，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将她牢牢绑在他的战车上，既利用她的能力，又杜绝她与外界（尤其是秦屿）任何不必要的接触。
「怎么？不愿意？」顾夜沉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不……不是。」林薇连忙低下头，「我只是……担心自己能力不足，辜负您的信任。」
「能力？」顾夜沉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任何温度，「我相信你‘学习’的能力。记住，林薇，你的价值，由我来定义。你的位置，也只能由我来安排。」
他的话语，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欲。
「是，顾先生。」林薇垂下眼睫，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出去吧。」顾夜沉挥挥手，不再看她。
林薇退出办公室，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明白了，经过秦屿一事，顾夜沉对她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近乎偏执的掌控欲。他不能容忍任何脱离他控制的变量，尤其是她这个本身就来历不明、又似乎能引起其他势力兴趣的“工具”。
她成了他的禁脔，被锁在了黄金打造的牢笼里，更近距离地接触秘密，也更彻底地失去了自由。
回到项目部，那些异样的目光依旧存在，但其中又多了一些复杂的意味——能被顾总如此“特殊关照”，即使是被监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地位的象征。
林薇无视了所有目光，坐回自己的工位。她打开电脑，开始梳理“星耀计划”的技术架构图。既然无法摆脱，那就只能利用这个机会。
更接近核心，也意味着更接近顾夜沉被封锁的记忆，更接近主系统可能存在的漏洞。
就在她全神贯注工作时，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加密信息跳了出来：
【小心顾。他状态不稳。秦。】
是秦屿！
林薇的心猛地一缩，立刻删除了信息。秦屿竟然能绕过顾氏的内部网络监控，直接联系到她？他还知道顾夜沉“状态不稳”？他到底是谁？他想做什么？
这条信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本就波澜四起的内心，再次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前路，愈发凶险，也愈发扑朔迷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