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纸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烛火在案几上晃出细碎金斑。
墨羽捂住左眼的手指缝里渗出赤光,刺痛如千万根银针直扎识海,连后槽牙都在发颤。
他踉跄着扶住桌角,《凡俗百态图录》“哗啦”翻到最后一页,书页间夹着的幽光残片突然剧烈震颤——那是他初入玉瑶宗时,在祭坛裂缝里捡到的半块碎片,平时温凉如脂,此刻却烫得灼手。
“咚——”
木门被轻轻叩响,惊得墨羽险些松手摔了残片。
他慌忙将碎片攥进掌心,用袖口遮住,却见白若薇端着青瓷托盘挤了进来,发间的玉簪碰得叮当响:“墨师兄!我新绘的‘情劫推演符’晾干了,首座说要你配合……”她话音未落,目光便扫过案几上泛着微光的图录,又落在墨羽泛白的指节上,“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又被首座罚抄《情经》了?”
话音刚落,白若薇突然踉跄一步。
她怀里的托盘“当啷”掉在地上,符纸像雪片般散了满地。
少女的瞳孔骤然收缩,眼前闪过刺目的红光——血色苍穹下,一座青铜祭坛悬浮在混沌中,有个身着玄色长袍的男子正徒手击碎一面巨镜。
镜面碎裂的瞬间,无数光点如星雨坠落,其中一点裹着血珠,精准砸进她眉心。
“小薇?”墨羽松开手去扶她,掌心的幽光残片却突然爆发出刺目白芒。
白若薇的指甲深深掐进他手腕,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似的往下滑:“镜……碎了……血……”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额角渗出冷汗,“我看到了!有个人在砸镜子,好多血,好多光……”
“退开!”
一道青影如鹤掠至。
林远萧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侧,素色裙裾被灵力掀得翻飞。
他指尖快速结了个镇魂印,按在墨羽后颈,幽蓝灵力如溪流般渗入其经脉——这是魔渊秘传的“锁魂术”,能暂时压制暴走的能量。
墨羽只觉心口的灼痛稍缓,却见林远萧的眉骨处浮起暗红魔纹,显然动用了禁术。
“你疯了?”墨羽抓住他手腕,“用魔修的术法伤你自己——”
“闭嘴。”林远萧打断他,目光紧盯着墨羽掌心的残片。
那幽光此刻收敛了锋芒,却仍在他掌心流转,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像活物般沿着他的掌纹攀爬。
林远萧喉结动了动,指尖微微发颤,“这纹路……和魔渊祭坛下的刻痕……”
“等等!”白若薇突然拽住墨羽的衣袖。
她刚从刚才的幻觉中缓过神,此刻正盯着他掌心的残片,眼睛亮得惊人,“这符文!和宗门禁地镜渊壁上的失落文字一模一样!上个月我跟着首座去修补禁制,偷偷拓了半幅图——”她蹲下身翻找散落的符纸,从最底下抽出一张画满歪扭符号的纸,“你看!这勾笔,这旋纹,连断口的位置都……”
墨羽凑过去,残片上的纹路与白若薇画的符纸果然严丝合缝。
他忽然想起初入玉瑶宗那晚,被魔修掳到祭坛时,脚下的地砖似乎也刻着类似的图案。
难道这残片,竟是连接玉瑶宗与魔渊的钥匙?
“不可能。”林远萧突然伸手按住残片。
他的掌心带着魔修特有的灼热,残片的幽光顿时暗了几分,“玉瑶宗和魔渊是死敌,镜渊壁封印的是上古情劫之灵,而魔渊祭坛……”他顿了顿,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是镇压混沌火种的牢笼。”
白若薇的符笔“啪”地掉在地上。
她望着林远萧眉骨的魔纹,又看看墨羽掌心的残片,突然打了个寒颤:“所以……这残片是钥匙?那它要开什么锁?”
墨羽没有回答。
他望着残片上与自己血脉同频震颤的纹路,忽然想起阿灼临终前在他掌心画的那个圈——或许从那时起,命运就给他系上了一根看不见的线,线头就攥在这残片里。
夜风卷着符纸钻进窗棂,其中一张飘到林远萧脚边。
他弯腰捡起,却在触到符纸的瞬间,指尖泛起黑色雾气——那是魔渊禁术“探渊指”的征兆。
他抬头看向墨羽,眼底翻涌着挣扎:“我……”
“萧师姐?”白若薇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远萧猛地收回手,雾气瞬间消散。
他低头整理裙角,耳尖却红得滴血:“咳,时辰不早了,我该回房了。”
他转身要走,却又在门口顿住。
月光漫过他的肩,将影子拉得老长。
林远萧望着墨羽掌心的残片,轻声道:“明天……我教你认魔纹。”
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夜色里。
墨羽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又低头看向掌心的残片。
幽光在他掌纹间流转,像在诉说某个沉睡千年的秘密。
白若薇蹲在地上捡符纸,忽然轻声道:“墨师兄,你说首座发间那朵桃花……是不是也和这残片有关?”
墨羽一怔。
他想起图录上投下的影子——半块青铜镜,映着玉清婉发间那朵快要枯萎的桃花。
或许,答案就藏在镜渊壁后,藏在魔渊祭坛下,藏在每一片被命运选中的残片里。
他握紧残片,掌心的灼痛再次翻涌。这一次,他没有皱眉。
窗外,林远萧的身影在转角处停住。
他摸出怀里的玉符碎片,指腹轻轻摩挲着碎片边缘——那是他方才碾碎的魔渊密令。
月光下,他眉骨的魔纹忽明忽暗,像是某种古老的召唤。
“探渊指……”他低声呢喃,指尖泛起若有若无的黑雾,“或许该试试了。”
夜风卷着桃瓣掠过他发梢,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林远萧深吸一口气,转身融入黑暗。
而在小院里,墨羽望着掌心的幽光残片,轻声道:“阿灼,这次换我来找你。”
烛火突然爆起一朵灯花,将《凡俗百态图录》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半块青铜镜的影子里,不知何时多了另一道身影,与墨羽的轮廓重叠在一起。
窗棂外的竹影在青砖地上摇晃,林远萧的指尖刚触到残片,腕间便腾起一缕黑雾。
那黑雾顺着他的血脉往上窜,像烧红的铁线在经脉里翻搅。
他喉间溢出闷哼,额角的魔纹忽明忽暗,原本素白的裙角被冷汗浸透,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萧师姐!”白若薇刚捡起半张符纸,抬头便见他唇角溢出黑血,慌忙要扑过去,却被墨羽拦住。
墨羽的掌心还残留着残片的余温,此刻看着林远萧颤抖的指尖,忽然想起那日在祭坛,赤炎魔修掐着他脖颈时说的话——“你本就是钥匙,也是锁”。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识海里,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喉间泛起铁锈味。
“别过来。”林远萧咬着牙推开白若薇伸来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攥住腰间的玉牌。
那是魔渊卧底的凭证,此刻正发烫,烫得他掌心发红,“这残片里......有混沌火种的气息。”他的声音发颤,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嚼碎玻璃,“我用探渊指试它的本源,结果......”话音未落,又一口黑焰从他唇间窜出,烧穿了半幅衣袖。
墨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想起阿灼死时,胸口那团烧尽生机的黑焰,和此刻林远萧身上的如出一辙。“停下!”他抓住林远萧的手腕,却被对方反手扣住脉门——魔修特有的灼热顺着皮肤渗进来,烫得他几乎要缩回手,“你不要命了?”
“总得试试。”林远萧的眼尾泛起红血丝,魔纹从眉骨蔓延到眼角,像朵妖异的花,“否则永远不知道这残片......”他突然剧烈咳嗽,黑血溅在残片上,竟发出“嗤啦”的声响,“到底藏着什么。”
白若薇的符笔在掌心转得飞快。
她咬着下唇,指尖在虚空划出三道银线——那是“锁灵阵”的起手式。
符纸从她袖中飞出,在三人周围盘旋,化作半透明的屏障。“三重结界,能挡半柱香。”她的声音发颤,却故意把尾音提得高高的,“执法堂的师姐们最近在查镜渊异动,要是被她们发现......”
“知道。”林远萧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落在残片上。
残片被黑血浸过的地方泛起金纹,像活过来的蛇,“交给首座吧。”他突然说,“玉清婉是玉瑶宗最懂镜渊的人,她......”
“不行。”墨羽几乎是立刻打断他。
这句话像被按了机关,他脑海里突然闪过许多碎片:玉清婉递给他《凡俗百态图录》时,指尖与他相触的温度;她站在镜渊前,发间桃花的影子落在他手背;还有那日他在藏经阁翻到禁书,抬头正撞进她的视线——那双眼睛太清明,像能看穿他灵魂里每道裂缝。
“为什么?”白若薇的符纸在屏障上炸开小火星,“首座对墨师兄你......”她突然噤声,想起那日玉清婉亲自为墨羽调整情劫剧本时,眼底闪过的那丝恍惚。
林远萧盯着墨羽发白的脸,忽然轻声道:“你怕她认出你。”
这句话像针戳破了气泡。
墨羽的呼吸一滞,眼前闪过祭坛上那面破碎的巨镜——镜中倒影里,有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被锁链捆在青铜柱上。“她见过我。”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在另一个轮回里。”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鸣。
白若薇的符纸突然剧烈震颤,结界上裂开蛛网般的细纹。
残片在墨羽掌心发烫,烫得他几乎握不住,金纹顺着他的血管往上爬,在手腕处形成半枚青铜镜的印记。
“要撑不住了!”白若薇急得跺脚,指尖快速结印,又撒出一把朱砂,“再拖下去结界会爆,整个西院都会......”
“交。”林远萧突然抓住墨羽的手,将残片按在他掌心,“就算她认出你,总比被魔渊抢先好。”他的手指还沾着黑血,在墨羽手背留下暗红痕迹,“你忘了那天在祭坛?
赤炎要的就是这东西,他说你是钥匙......“
“我没忘!”墨羽吼出声,声音撞在结界上,震得符纸簌簌往下落。
他望着林远萧染血的裙角,又想起白若薇刚才看见的血色祭坛,喉咙发紧,“可如果她要的......是用我献祭呢?”
这句话让空气突然凝固。
白若薇的符笔“当啷”掉在地上,她望着墨羽腕间的青铜印记,想起那日在镜渊壁上看到的血字——“镜奴献祭,情劫成”。
林远萧的魔纹突然暗了下去,他松开墨羽的手,轻声道:“所以更要弄清楚。”
残片在墨羽掌心嗡鸣,像在回应什么。
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想起阿灼最后说的话:“小羽,你要活。”活过所有轮回,活过所有献祭。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残片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
“小心!”白若薇扑过来要护他,却被光浪推开。
林远萧的魔纹重新亮起,在屏障上撑起一层黑雾,与白光抗衡。
墨羽被光浪掀得撞在墙上,左眼突然剧痛——逆命之瞳的赤光不受控制地涌出,他捂住眼睛,指缝间漏出的光却将残片托向空中。
残片在半空旋转,金纹连成完整的青铜镜。
镜中映出九十九道影子,每道影子都是不同的墨羽:有的被锁链捆在祭坛,有的跪在镜渊前,有的和赤炎厮杀,最后一面镜子里,他穿着玄色长袍,正徒手击碎巨镜。
“这是......”林远萧的声音带着惊惶,黑雾在屏障上碎成星点。
白若薇爬起来,望着空中的镜子,突然尖叫:“镜渊的镜子!
上个月首座说镜渊少了九十九面古镜,原来都......“
话音未落,残片化作流光,“咻”地钻进墨羽左眼。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眼前发黑,踉跄着跪在地上,左手死死抠住青砖。
逆命之瞳的赤光更盛,在地上投下巨大的影子——那是座崩塌的祭坛,周围散落着九十九面碎镜,每块碎片里都映着玉瑶宗的模样。
“墨师兄!”白若薇扑过来扶住他,却被他身上的热度烫得缩回手。
林远萧也跪下来,用没受伤的手按住他后颈,魔修的灵力如凉水般渗入识海。
“祭坛......崩塌了。”墨羽的声音含糊,左眼的痛意里,他看见最后一面镜子里的自己转过脸,对他笑了笑。
那笑容很熟悉,像阿灼,又像他自己,“镜渊的镜子......都在我身体里。”
林远萧的手顿了顿,轻声道:“所以你是钥匙,也是锁。”
这句话像钥匙打开了什么。
墨羽的左眼突然涌出血泪,他望着空中还未消散的镜影,听见遥远的地方传来钟声。
那钟声很旧,像来自上古,每一声都撞在他识海里,震得他几乎昏过去。
“阿灼?”他轻声呢喃,眼前闪过阿灼最后一笑的模样。
白若薇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滚烫的。
她抽抽搭搭地说:“墨师兄你别怕,我、我再布个......”
“不用。”墨羽抹了把脸上的血,逆命之瞳的赤光渐渐收敛。
他望着腕间的青铜印记,突然笑了,“我好像......想起来一点了。”
林远萧盯着他的眼睛,魔纹在月光下忽明忽暗。
他伸手擦掉墨羽脸上的血,轻声道:“想起什么?”
墨羽没有回答。
他望着窗外的桃树,想起玉清婉发间那朵枯萎的桃花——那是镜渊里最后一朵情劫花,开在九十九面镜子中央。
此刻,他左眼的残片在识海里发烫,他听见有个声音,从很旧很旧的时光里传来,轻轻说:
“镜奴,该醒了。”###
我蹲在符阵殿的青石板上,盯着白若薇用朱砂笔在地上画的歪扭阵图直皱眉。
她那支笔杆上缠着粉绸的符笔抖得跟抽风似的,画到“离火位”时终于戳偏了,朱砂点在我鞋尖,染得青布面一片红。
“哎呀小羽哥你别动!”白若薇急得跺脚,发间的玉铃铛叮当响,“这是我改良的‘清神引灵阵’,本想帮你梳理灵根的——你看你灵根乱得跟团麻,上次引气入体差点把丹田里的气冲成烟花!”
我低头看看鞋尖,又抬头看她鼻尖沾着的朱砂点,憋笑憋得肩膀直颤:“小师妹,你这阵图怕不是照着灶王爷年画学的?
上回你在演武场画’定身阵‘,结果把李师姐的仙鹤定成了木雕,人家追着你跑了三里地要赔鹤粮。“
“那、那是材料没选对嘛!”白若薇耳尖发红,把符笔往我手里一塞,“你帮我扶着镇石,就那个刻云纹的!
对,压在’兑金位‘——林师姐快来搭把手!“
我这才注意到门边倚着个人。
林远萧穿了件月白襦裙,广袖垂落遮住半张脸,正慢条斯理剥着糖炒栗子。
听见白若薇喊,她抬眼笑了笑,发间珍珠步摇晃了晃:“若薇妹妹的阵图,我可不敢乱碰。
上回你说要炼’同心结‘,结果把我的帕子和洗衣房的搓衣板捆一块儿了。“
她声音清甜,可那尾音里的低哑怎么都掩不住。
我憋着笑把镇石往她怀里一塞:“林师姐手巧,帮小师妹把阵眼的月光石嵌上——可别学上次,把避尘珠当火灵珠塞进去,烧了半面墙。”
林远萧指尖顿了顿,月光石在她掌心泛着幽光。
我正想调侃她又在发什么呆,忽然觉得眉心一热。
那是逆命之瞳要动的征兆——自打上回在禁地被魔修掳走,这双眼睛总爱突然抽风,上次甚至让我看见厨房刘婶前世是只三尾狐。
“小羽哥?
你额头怎么发光?“白若薇凑过来,睫毛几乎扫到我鼻尖。
我刚要后退,后腰突然撞翻了她的符料盘。
青金石、赤鳞木、还有半块我从混沌祭坛顺来的幽光残片“当啷”落地。
幽光残片触地的瞬间,整座符阵殿像被泼了盆冰水。
月光石在林远萧掌心炸出银芒,我眉心的热意炸开,逆命之瞳不受控地睁开。
眼前的白若薇、林远萧、甚至墙上的符纸,都泛起了半透明的因果线——但这次不同,那些线不是红的黑的,而是泛着古旧的青灰,像被岁月浸过的绢帛。
“小羽哥你眼睛......”白若薇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是隔着层雾。
我想应她,却发现自己的神识被什么拽着,往更深的地方坠去。
最先涌入的是痛。
无数银针刺进眼眶,我看见自己跪在一座白玉祭坛上,周身缠着发光的锁链。
锁链末端刻着玉瑶宗的“瑶”字,每根链尖都扎进我心口,血珠顺着锁骨往下淌,滴在脚下的幽光残片上。
“镜奴醒了。”
冷若冰霜的女声在头顶炸响。
我抬头,看见十二道白衣身影立在云端,最前面的女子戴着银月冠,面容与玉清婉有七分相似,却多了份森然。
她指尖掐诀,我的逆命之瞳突然剧痛,竟透过她的道袍,看见她体内缠着根漆黑的因果线——线的另一端,是个身披赤炎战铠的背影。
“以镜照世,以魂饲劫。”那女子抬手,我脚下的幽光残片突然腾起青烟,“待三千劫满,你便替这些仙子受了那混沌业火......”
“小羽!”
有人攥住我的手腕。
我猛地睁眼,发现自己趴在地上,白若薇和林远萧正一人拽着我一只手。
符阵殿的烛火全灭了,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地上的幽光残片正发出海浪般的波动,把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你刚才......”白若薇的声音在发抖,“我看见你跪在祭坛上,浑身是血。
还有个穿古裙的女人说什么’镜奴‘、’三千劫满‘......“
我转头看林远萧。
他(她)平时总端着的从容全碎了,月白裙角沾着符阵的朱砂,眼神像见了鬼:“我......我看见自己穿着玄铁重甲,举着剑要砍你。
可你在笑,说’萧弟,这局棋,我们该换个下法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乎是耳语:“我从前根本不叫林远萧。”
幽光残片突然“嗡”地一响,我摸到怀里的残片发烫,逆命之瞳又泛起热意。
这次我看清了,残片上的纹路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用鲜血刻的字——“镜奴墨羽,代劫而生”。
“小羽哥......”白若薇的手悄悄勾住我衣袖,“你说那魔修赤炎,是不是和这’代劫‘有关?
还有宗主说的’尘世范例‘,是不是......“
“嘘。”我按住她的手。
殿外突然传来灵雪瑶的脚步声,银发扫过门框的轻响我再熟悉不过。
她手里捧着青瓷茶盏,目光扫过地上的符阵残迹,最后落在我发红的眼眶上:“墨公子的逆命之瞳,终于醒了。”
林远萧猛地站起,广袖带翻了镇石。
灵雪瑶却像没看见似的,把茶盏递给我:“这是清心茶,喝了。”她指尖擦过我手背,极轻地说:“你在记忆里看见的锁链,明日卯时,去后山的‘锁魂崖’。”
茶盏里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见灵雪瑶时,她也是这样递茶,当时我没注意到,她茶盏底刻着和幽光残片一样的纹路——原来从一开始,这局棋就布好了。
白若薇还在盯着地上的阵图发愣,林远萧则望着窗外的月亮,喉结动了动,像是有千言万语。
我喝了口茶,苦味从舌尖漫开,却压不住心口的灼痛——原来所谓“尘世范例”,不过是块遮羞布。
真正的我,是块被锁在祭坛上的镜子,要照见仙子们的劫,再替她们受那劫火。
可刚才记忆里,我明明笑了。
我摸着怀里发烫的幽光残片,突然明白:逆命之瞳能照因果,却照不穿人心。
那些仙子要我当镜子,可镜子照多了,总会映出照镜人的破绽。
灵雪瑶转身要走,我喊住她:“灵姑娘,那锁链......”
“锁的是宿命,也是生机。”她没回头,银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明日卯时,你会知道,为什么玉瑶宗千年不收男徒,却单单收了你。”
殿外的更鼓响了。
白若薇打了个寒颤,缩进我肩头:“小羽哥,我怕。”
我揉了揉她发顶:“怕什么?
要真是什么’镜奴‘,那也得是能砸了镜子的镜奴。“
林远萧突然笑了,月白裙角在风里扬起:“说得对。
这局棋,该我们落子了。“
幽光残片还在发烫,我望着掌心的血字,忽然想起记忆里那个穿玄铁重甲的“我”——他举着剑,却在笑。
原来有些宿命,是用来打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