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父女通话与楚省长的无奈
县招待所最好的套房里，楚晓雅刚安顿下来。说是最好，其实也就是相对宽敞些，多了个简易的会客区，沙发和桌椅略显陈旧，但打扫得还算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合着窗外飘来的夏日草木气息。她并不在意这些，随手将那个价值不菲的手提包放在铺着白色镂空桌布的圆桌上，走到窗边，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远处是安隆县城略显杂乱的屋顶和稀疏的灯火。与省城的繁华相比，这里显得安静甚至有些落寞，但楚晓雅的心情却不错。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回想着今天见到林风的情景——他看到她时的错愕，食堂里强作镇定的模样，还有下午在办公室那份专注工作的侧影……都让她觉得有趣。这个男人，和她平时接触的那些或阿谀奉承、或故作深沉的官场子弟完全不同，有一种踏实而内敛的力量感，让她忍不住想去靠近，想去“搅动”他那看似平静的湖面。
她哼着不成调的歌，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带的精致水杯和茶叶，准备泡杯茶。手机就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屏幕忽然亮起，伴随着一阵沉稳而持久的震动铃声，打破了房间的宁静。
楚晓雅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屏幕，当看清来电显示的名字时，动作瞬间僵住，哼歌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屏幕上跳动着的两个字，是——“爸爸”。
她的心下意识地紧了一下。父亲楚明远平时工作极忙，很少在这个时间点主动给她打电话，除非……有特别的事情。她大概能猜到是为了什么。
深吸一口气，楚晓雅按下接听键，将手机贴到耳边，脸上迅速堆起甜美的笑容，语气带着刻意的轻快：“喂？爸！今天怎么这么早有空给我打电话呀？吃饭了吗？”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传来回应，只有一种压抑的、带着明显不悦的沉默。这沉默让楚晓雅脸上的笑容微微僵住。
几秒钟后，楚明远低沉而严肃的声音传来，没有一丝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你现在在哪儿？”
楚晓雅心里“咯噔”一下，但嘴上还是故作轻松：“我？我在下面调研啊，不是跟您报备过了嘛，来安隆县看看旅游资……”
“胡闹！” 楚明远猛地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的怒火，“谁让你不打声招呼就私自跑去的？！还跑去食堂吃饭？跟那个林风一起？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楚晓雅、不知道我楚明远的女儿，跑到一个小县城去跟一个县长拉拉扯扯吗？！”
他的语气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气急败坏。显然，他已经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今天在安隆县政府大院发生的一切，而且知道的细节相当清楚。
楚晓雅被父亲这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有些发懵，也有些委屈，下意识地辩解道：“爸！您说什么呢！什么叫拉拉扯扯？我是正常的工作考察！省文旅厅借调我，我下来了解情况，跟地方领导吃个工作餐怎么了？这也能上纲上线？”
“工作考察？工作餐？” 楚明远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晓雅，你当你爸是三岁小孩？你那点心思，我还看不出来？考察需要你一个借调人员单独跑去县长食堂吃饭？需要你在人家办公室一待就是一下午？你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盯着我？你这样做，叫授人以柄！是给别人递刀子！让人怎么看我们楚家？怎么看那个林风？！”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显然被女儿这番“任性妄为”气得不轻。到了他这个位置，一言一行都需格外谨慎，女儿如此高调的行为，无疑会带来诸多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楚晓雅听着父亲的训斥，心里的委屈更甚，但也知道父亲说的有几分道理。可她向来被宠惯了，加上对林风确实有好感，便带着撒娇和不满的语气反驳：
“爸！您能不能别总用你们官场上那套来想问题？我就是觉得林风他这个人不错！有能力，有想法，是真心想为地方做点实事的人！跟那些整天就知道钻营的人不一样！我下来看看，了解情况，有什么不对？您就不能往好的方面想想？非得把人都想得那么复杂？”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些，带着一丝恳求：“爸……我知道您可能想考验他，看看他是不是可造之材。但是……但是我觉得他人真的挺好的，您就别老是用那些弯弯绕绕的方法试探他了嘛……我喜欢他，您……您就不能对他好一点？支持支持他？”
最后这句话，她几乎是嘟囔着说出来的，带着小女儿家的娇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这是她第一次在父亲面前，如此明确地表达对林风的好感。
电话那头的楚明远，听到女儿这番话，沉默了。长时间的沉默。只能听到他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才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的怒火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疲惫和作为父亲的无奈：
“晓雅啊……你……你让爸爸说你什么好？”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语重心长：“官场……它不是儿戏，更不是你们年轻人谈情说爱的地方。这里面的水，深得很！林风……他是不是可造之材，我自有我的判断方法和考量。这不是你喜欢他，我就能轻易下结论，或者就能大开方便之门的！”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你这样做，不是帮他，是在害他！你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让所有人都盯着他，揣测他和我们楚家的关系。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压力？会让他成为多少人的靶子？你想过没有？你这叫捧杀！而且，你这样做，也让爸爸很被动！很多人会怎么看？会以为我楚明远在用自己的女儿搞政治联姻，在插手下面的人事安排！这会带来多少非议和麻烦？”
楚明远的声音里充满了作为一个封疆大吏的审慎和作为一个父亲的担忧。他身处高位，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女儿的任性，很可能打乱他的布局，甚至带来意想不到的风险。
楚晓雅听着父亲的话，咬着嘴唇，心里也知道自己可能有点冲动，但嘴上还是不服软：“哪有您说得那么严重……我就是下来看看，又没让他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再说了，要是他连这点关注和压力都承受不住，那也不配……不配让我喜欢。”
最后几个字，她说得声音很轻，但态度却很坚决。
楚明远在电话那头，似乎被女儿这番“歪理”气得噎了一下，随即又是一声无奈的叹息：“你……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
他知道，女儿从小被宠坏了，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尤其是在感情问题上，更是固执己见。
“我不管！”楚晓雅见父亲语气软化，趁机使出杀手锏，带着点耍无赖的意味，“反正我来都来了！您要是不支持，不理解，那我……我就在这多待些日子！直到您改变看法为止！”
她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楚明远在电话那头，被女儿这话弄得哭笑不得，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知道自己再说下去，女儿也听不进去。沉默了片刻，他最终妥协了，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警告：
“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你在下面……注意点影响！言行举止都要有分寸！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考察就好好考察，别给我惹出什么乱子来！听到没有？”
这算是默许了她留在安隆，但划下了明确的红线。
“知道啦知道啦！爸，您就放心吧！我保证乖乖的，绝不给您添乱！”楚晓雅一听父亲松口，立刻眉开眼笑，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那……我先挂啦？您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
“嗯……你自己也多注意安全。”楚明远又叮嘱了一句，这才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楚晓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胸口，仿佛打赢了一场艰难的战役。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已经完全降临的夜色，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
虽然被父亲训斥了一顿，但最终目的达到了。她留在了安隆，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近林风。她相信，只要给她时间，她一定能让林风看到她的好，也能让父亲真正认可林风。
然而，在她看不到的电话另一端，省委大院里那间宽敞而肃穆的办公室内，楚明远缓缓放下电话，身体向后靠在宽大的椅背上，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丝毫轻松的神色。
女儿对林风的青睐，他早有察觉。林风这个年轻人，他也有所关注，能力确实不错，有冲劲，也有想法，是个好苗子。但是，是否值得托付女儿的终身？是否能够成为他楚家未来可以倚重的力量？这一切，都还是未知数。
女儿如此高调地介入，打乱了他原本循序渐进的观察和考验计划。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楚省长的千金对安隆县的林风“另眼相看”了。这无疑将林风放在了一个极其尴尬和危险的位置上。考验，必须更加谨慎，也更加严峻了。
他拿起内线电话，接通了秘书：“安排一下，近期我下去调研，重点看看几个乡村振兴示范县的情况，包括……安隆县。”
他要用自己的眼睛，亲自去会一会这个让女儿如此倾心、也让他倍感头疼的年轻人了。
夜色渐深，父女俩隔着电话线，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都将目光投向了安隆县那个小小的舞台。而舞台中心的林风，对此还一无所知。
（第196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