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多克几乎是凭借着残存的本能和肾上腺素的驱动,跌跌撞撞地沿着原路拼命奔跑。
冰冷的雨水抽打在他的脸上,却无法冷却他胸腔里那颗因恐惧和奔跑而疯狂擂动的心脏。
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旧日的伤病和长期的酗酒正在疯狂透支着他的体力。
终于,那栋熟悉的、破败的公寓楼模糊的轮廓穿透雨幕,出现在眼前。几乎是同时,一种比雨水更刺骨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停下脚步,身体因为急刹而微微晃动,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巷口显得异常清晰。
他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公寓楼入口前那片泥泞的空地上。
脚印。
很多、很杂乱、属于不同人的脚印,清晰地印在湿软的泥地上,覆盖了他不久前匆忙外出时留下的痕迹,并且——全部指向楼道入口!
这些脚印深浅不一,步伐跨度很大,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粗暴的直接性,完全不同于普通住户的往来。
根本不需要任何推理,一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危险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如同警铃在他脑海中疯狂炸响。
他们来了!是他的“同事”!那些为“嘶叫药剂”处理脏活的人!
他们甚至懒得掩饰行踪,这是一种自信,也是一种蔑视——他们算准了他会回来,算准了他无处可去,尤其……是在他接手了那个“包裹”之后!
“Fuck!”
约翰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咒骂,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
他下意识地就想转身再次逃入雨幕,逃离这个突然变成致命陷阱的家。
但下一秒,艾米丽那张苍白却带着全然信任的小脸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你要快点回来哦。我……我等你回来。”
那句话,那个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灵魂上。
他不能逃。
他逃了,那个孩子怎么办?落在这些人手里……
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就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恐惧,甚至超过了对自己死亡的恐惧。
生锈的脑子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危机感和更巨大的责任感激活,如同老旧的战争机器被强行注入了燃料,发出了不堪重负却异常高效的轰鸣。
逃跑?不行!正面冲突?他弹药不足,体力濒临耗尽,对方人数不明且有备而来,胜算为零,还会把战斗直接引到艾米丽面前。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急速扫过周围的环境——熟悉的防火梯、邻居那个总是忘记锁上的工具棚、二楼那扇因为变形而永远关不严的窗户、以及更远处巷子口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属于那两个追捕自己的少年的追逐脚步声!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冒险、却可能是唯一能保住艾米丽、并且或许能制造出一线生机的方案,在他脑中瞬间成型。
他没有丝毫犹豫
约翰猛地转身,不再是冲向公寓入口,而是像一头矫健的豹子,扑向侧面那锈迹斑斑的防火梯
他手脚并用,几乎无声无息地快速向上攀爬,动作因为急切而显得有些粗暴,铁梯发出轻微的呻吟。
他的目标不是自己家的楼层,而是更高一层
那个无人居住、堆满杂物的空房间!他记得那扇窗户的锁是坏的!
同时,他扯下自己脖子上那条早已被雨水浸透的、脏兮兮的围巾,在攀爬过程中,看准时机,将其迅速而隐蔽地挂在了自己家厨房窗外一个突出的锈蚀钉子上
让一角布料在风雨中微微飘动,做出一种有人匆忙从此处逃离或潜入的拙劣伪装 。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幽灵般翻入了更高层的空房,身体紧贴着内侧墙壁,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
他小心翼翼地拔出手枪,检查了剩余的子弹,眼神冰冷而决绝,如同回到了那片沙漠战场,回到了每一个需要为生存而战的时刻。
他现在是一个饵,一个诱饵。
他要利用那些追兵之间的信息差和互相猜疑,制造混乱!
楼下,公寓内,那些不速之客或许已经埋伏就绪。
身后巷口,路明非和楚子航正追击而至。
而他,约翰·多克,这个陷入绝境的老兵,正潜伏在风暴眼的边缘,准备将所有的猎手,都拖入他精心布置的、致命的狩猎场。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