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超的睫毛颤了颤,像被晨露打湿的蝶翼。
眼皮掀开时,街灯的光晕在眼前晃成团毛茸茸的黄,他愣了两秒才看清
长椅旁站着位穿米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卷发垂在肩头,发尾沾着点晚风的潮气。
她手里拎着个帆布包,拉链上挂着只布艺小猫,正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晃。
“小朋友,长椅凉,别睡太久。”
她的声音像浸过温水的棉絮,软乎乎的,落在陈超耳里,把刚才巷尾那点金属凉意都烘得散了些。
陈超猛地坐直,光脚踩在水泥地上的凉意瞬间窜上来,他慌忙往回缩了缩脚,后颈的麻痒又冒出来,这次却混着点莫名的安心。
“我……”他张了张嘴,嗓子干得发紧,才想起自己跑出来时没带水。
女人像是看穿了他的窘迫,从帆布包里摸出瓶没开封的矿泉水,瓶身还带着冰袋的凉意,递过来时指尖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背,温温的,不像刚才那道目光的冷。
“谢谢……”陈超接过来,瓶身的水珠沾在手心,凉得他打了个激灵,却也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了点。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沾着灰,脚踝的淤青在路灯下泛着青,活像只被雨打湿的流浪狗。
女人没追问他为什么半夜光着脚坐在这里,只是在他身边隔了半臂的位置坐下,帆布包放在腿上,拉链上的布艺小猫垂下来,正对着陈超的膝盖。
她望着远处张大妈收摊的灯火,轻声说
“我家小孩也总爱跟自己较劲,考不到第一就躲在房间哭,说自己‘太普通’。”
陈超拧瓶盖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她。
女人侧脸的轮廓在灯光里很柔和,眼角有点浅纹,笑起来时像盛着星光。
“你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不普通’啊?”她掰着手指算,“我每天上班挤地铁,看见卖早点的阿姨四点就支摊子,看见修鞋的大爷总在工具箱里备着创可贴,看见写字楼里的姑娘一边啃面包一边改方案……他们不都挺普通的吗?可你说,谁不是在自己的石子缝里,使劲往外长呢?”
矿泉水瓶在陈超手里转了半圈,瓶身的凉意顺着掌心往胳膊上爬。
他想起自己刚才对父亲吼的“石子缝里也在长草”,原来真的有人懂。
“我爸说我……”他咬了咬下唇,没说下去,可女人像是听见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人有时候也很笨的。”她的指尖带着点护手霜的茉莉香,“他们总把自己没做到的事,当成对孩子的期待,忘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可能也在某个夜晚,因为‘普通’掉过眼泪。”
风卷着槐树叶落在长椅旁,女人弯腰捡起来,捏着叶柄转了转,叶子的影子在陈超脚边晃。
“你看这叶子,长得跟别的没两样,可它落在你脚边,就是独一份的啊。”
陈超低头抿了口矿泉水,凉意滑过喉咙,把刚才的哽咽冲得淡了些。
他忽然想起练习册上被戳破的洞,想起树洞里三花猫的绿眼睛,想起路明非往他手里塞橘子糖时的温度
原来……这些“普通”的碎片,拼起来就是独一份的自己。
“我该回家了。”
他站起身,脚踝在地上碾了碾,没刚才那么疼了。
陈超的手还攥着那瓶没喝完的矿泉水,瓶身的凉意和掌心的汗混在一起,滑溜溜的。
女人也跟着站起来,帆布包上的布艺小猫蹭过她的裙摆,“我家就在前面那栋楼,离这儿不远。”
她抬手指了指巷口尽头的居民楼,顶楼亮着盏暖黄的灯,像只睁着的眼睛
“家里有干净的拖鞋,还有刚烧好的热水,你先洗把脸,我给你找双我儿子的旧拖鞋,他脚码跟你差不多。”
陈超的脚还沾着灰,脚趾蜷了蜷,后颈那点麻痒又漫上来,这次像被温水泡过,软乎乎的。他想说“不用了”,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刚才和父亲吵架的火气、光着脚跑出来的委屈、被那双黄金瞳盯着的慌,突然都变成了股莫名的冲动
他不想回家,不想再面对满屋子的酒气和“普通”的骂声,甚至不想立刻走到路明非家的巷口,怕自己此刻的狼狈被看见。
“就……坐一会儿?”女人的声音又软下来,像怕吓着他似的,“我儿子房间里有星际争霸的海报,他也是个虫族迷,说不定你们能聊到一块儿去。”
“虫族”两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了陈超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练习册,背面的刺蛇图案被月光照得发浅,突然觉得这女人好像什么都知道。
街灯的光晕在他脚边晃,槐树叶的影子扫过他的脚踝,像在催他点头。
他想起女人说的“独一份的叶子”,想起她指尖的茉莉香,想起那瓶带着冰袋凉意的矿泉水
原来被人这样温柔地对待,是会让人想暂时把戒心收起来的。
“……好。”
这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来时,陈超自己都愣了。他看见女人眼里漾开点笑意,像把碎星星撒进了温水里。
“走吧。”
她侧身让开路,帆布包往臂弯里挪了挪,布艺小猫的尾巴扫过陈超的胳膊,软得像团棉花。
陈超跟着她往居民楼走,光脚踩在水泥地上的疼好像真的轻了,只有每走一步,脚踝的淤青会隐隐跳一下,提醒他这不是梦。
晚风掀起女人的连衣裙角,露出脚踝上条细细的银链,链坠是个小小的星轨图案,在路灯下闪了闪,像他练习册上画过的虫族航线。
路过废弃自行车棚时,陈超下意识往阴影里瞟了眼。
棚顶的破洞漏下点月光,地上的枯叶还在打旋,却没再看见那点金色的光。可后颈的麻痒没散,反倒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托着,暖融融的。
他忽然想起路明非说过的“气随念走”,难不成这世上真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跟着自己?
“在想什么?”女人回头看他,脚步慢了半拍。
“没、没什么。”陈超慌忙低下头,看见自己的影子和女人的影子在地上挨得很近,像两片被风卷到一起的叶子。
居民楼的楼道没装声控灯,女人从帆布包里摸出支手电筒,光束在台阶上晃,照亮了墙上斑驳的涂鸦。
走到三楼时,她停在一扇木门前,钥匙串上挂着个和帆布包同款的布艺小猫,只是颜色深了点,像只黑猫。
“咔嗒”一声,门开了。
屋里飘出股淡淡的檀香,混着烤饼干的甜。
客厅没开灯,只阳台的落地灯亮着,暖黄的光漫到玄关,照见鞋柜上摆着的相框
里面是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怀里抱着本《星际争霸战术解析》。
“进来吧。”女人换了双棉拖,从鞋柜最下层翻出双蓝色的运动鞋,鞋边有点磨损,“我儿子的旧鞋,不嫌弃吧?”
陈超套上鞋,鞋底的软棉裹住脚时,他差点叹出声。
这双鞋比他自己的合脚,像专门为他准备的。
女人把帆布包放在玄关柜上,转身往客厅走,“我去给你倒杯温水,你随便坐。”
陈超站在原地没动,眼睛被客厅的摆设勾住了。
墙上贴满了星际争霸的海报,从初代到最新版,连角落都贴着张手绘的虫族坑道虫示意图,线条和他练习册上的几乎一模一样。
阳台的藤椅上搭着件校服,袖口绣着个小小的“虫”字,针脚歪歪扭扭的,像路明非画歪的坑道虫。
陈超的指尖无意识地蹭过身边的书架,指腹立刻沾了层薄薄的灰,像刚触过久未清扫的窗台。
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才被温暖包裹的松弛感瞬间绷紧,像被猛地拽住的橡皮筋。
视线扫过墙面,那些星际争霸海报边角卷着毛边,海报上虫族战士的铠甲缝隙里,积着道灰线,显然很久没被擦拭过。
阳台藤椅上搭着的校服更明显,袖口绣着的“虫”字周围,灰厚得能看出手指拂过的浅痕,像是有人刻意抹过,却没抹干净。
他往客厅深处走了两步,鼻尖的檀香似乎淡了些,隐约透出点陈旧的霉味,混着刚才那若有似无的烤饼干甜香,变得有些古怪。
书架最下层摆着排《星际争霸》攻略书,书脊上的字迹褪色发灰,陈超抽出来一本,扉页的版权页印着“2015年第一版”,指尖划过书口,积灰簌簌往下掉,显然不是“儿子最近还在看”的样子。
玄关的相框也不对劲。
刚才匆匆一瞥只觉得少年眼熟,此刻凑近了才发现,相框玻璃上蒙着层雾状的灰,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旧款校服,胸前校徽还是三年前的样式
仕兰中学去年就换了新校徽,银灰色的,和照片上的铜色完全不同。
“水来了。”
女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超猛地回头,手里的书“啪”地掉在地毯上,发出闷响。
女人端着水杯站在客厅中央,暖黄的灯光在她身后勾出模糊的轮廓,脸上的笑意和刚才一样柔和,可陈超却突然觉得那笑容像画上去的,嘴角弯起的弧度都透着刻意。
“怎么了?”她往前走了两步,水杯在托盘上轻轻晃,“是不是累了?”
陈超的目光落在她脚边的地毯上,刚才掉书的地方,灰被压出个清晰的书影
这地毯显然很久没被踩过,连他刚才走进来的脚印都清清楚楚,像拓在白纸上的墨痕。
“阿姨,”他的声音发紧,后颈的麻痒突然变得尖锐,像有根细针在扎,“您说……您儿子脚码跟我差不多?”
女人递水杯的手顿了顿,指尖的茉莉香似乎浓了些,盖过了那点霉味
“是啊,他跟你一样,都是42码。”
“可这双鞋,”陈超低头看着脚上的蓝色运动鞋,鞋舌内侧的尺码标磨得快看不见了,但能看清印着的“41”
“是41码的。”
女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半秒,随即又舒展开
“哦,可能我记错了,他以前脚小,后来长个子了……”
“还有海报,”陈超打断她,手指指向墙面,“那张最新版的虫族海报,右下角印着发行日期,是上个月的。”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抖,“可上面的灰,至少积了半年。”
女人的脸色在灯光下慢慢淡下去,像被水洇开的墨。
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超,卷发垂在肩头,发尾的潮气不知何时散了,变得干硬,像久晒的草。
陈超突然想起刚才在巷口,女人说“家里有刚烧好的热水”,可他进门时摸过水壶,是凉的;她说“烤饼干的甜”,可厨房方向静悄悄的,连烤箱预热的嗡鸣都没有。
那些“巧合”——布艺小猫、虫族海报、同款战术图,此刻全变成了陷阱上的诱饵,闪着诡异的光。
他猛地后退一步,撞在书架上,几本书噼里啪啦掉下来,灰尘扬得他睁不开眼。
女人的睫毛颤了颤,像蝶翼扫过水面。
最先变化的是眼睛。
方才盛着星光的瞳仁里,慢慢渗出细碎的金芒,起初像撒了把碎金箔,眨眼间就漫成了河
纯金的河,只剩两汪流动的熔金,连睫毛上都沾着点金粉似的光,在暖黄的灯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这光芒陈超认得。
和废弃自行车棚阴影里那道目光,一模一样。
“跑”这个字刚在脑子里炸开,手腕就被攥住了。
女人的手指刚才还带着护手霜的暖意,此刻却骤降成冰,指尖掐进他的皮肉里,像嵌了圈细冰棱。
陈超想挣,却发现对方的力气大得离谱
不是成年人的蛮力,是种带着韧性的紧,像被老槐树的根缠住,越挣勒得越疼。他低头去看那只手,皮肤下隐约有金色的纹路在流动,顺着腕骨往上爬,像血管里奔涌着熔化的黄金。
“别急着走啊。”
女人的声音还浸着茉莉香,却像贴在耳膜上的冰,每个字都带着金属的颤音。
她往前凑了半步,发梢扫过陈超的脖颈,干硬得像枯草擦过皮肤,“你看,你多敏锐啊,一点都不普通……我就说,你和他不一样。”
“他”是谁?陈超想问,喉咙却像被塞进了团浸了水的棉花,舌尖发麻,连气都喘得细碎。他想叫,想喊路明非的名字,想吼出喉咙里的闷响,可嘴巴张到最大,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像破了洞的风箱。
后颈的麻痒突然变成了尖锐的刺痛,像有根烧红的针正往骨头里钻。
陈超猛地抬头,看见女人的脸在灯光里慢慢变了形
眼角的浅纹不是皱纹,是细密的金色纹路,正顺着皮肤往外渗;笑起来的苹果肌下,隐约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皮下藏着条小金虫。
“你不是想知道‘普通’有什么不好吗?”女人的指尖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滑,抚过练习册上那个被戳破的洞,金芒从她指尖滴落,落在纸页上,瞬间晕成个小小的虫茧图案,“普通的人,连被记住的资格都没有哦。”
陈超的后背撞上书架,更多的书砸下来,灰尘扬得他睁不开眼。
他看见其中本《星际争霸》攻略的扉页,照片上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少年,脸正慢慢变得模糊,最后只剩下团金色的雾
和女人瞳孔里的光,一模一样。
“他以前也总说自己‘普通’。”女人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带着点叹息的暖意,却让陈超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说考不到第一,画不好坑道虫,连喜欢的女生都不敢说话……你看,多像啊。”
她的另一只手抬起,指尖轻轻点在陈超的胸口,那里正压着练习册上的刺蛇图案。
金芒顺着她的指尖渗进布料,陈超突然觉得心脏像被冰钳夹住,凉得发疼,连呼吸都带着金属味。
“他后来不普通了哦。”女人的嘴角弯起,弧度比刚才更刻意,金色的瞳孔里映出陈超惨白的脸,“变成了我的收藏,与我融为了一体,永远不会老,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普通’……你想不想试试?”
陈超的视线开始模糊,落地灯的暖光突然闪了闪,变成诡异的金绿色,像虫族的复眼在暗处眨眼。
他看见墙上的星际争霸海报在融化,虫族战士的铠甲流成金色的液,顺着墙缝往下淌,在地毯上积成小小的池,映出他自己惊恐的脸。
手腕被攥得更紧了,骨头缝里都透着冰意。
他想抬脚,却发现脚踝像被钉在了地毯上,刚才穿的蓝色运动鞋不知何时变得沉重,鞋底长出了根须状的金线,正往地板里钻,像要把他和这屋子缝在一起。
“别怕啊。”女人的卷发彻底变成了灰黑色,发梢卷成螺旋状,像一条条细小的虫族坑道虫
她的声音越来越近,带着茉莉香的呼吸喷在陈超的耳垂上,凉得像蛇信子。
陈超的眼角滚出泪,却在碰到脸颊的瞬间变成了金色的液珠,顺着下巴往下掉,砸在练习册上,把刺蛇的眼睛染成了纯金。
他感觉喉咙里的棉花越来越沉,连“嗬嗬”的气音都发不出来了。
女人的力气突然变得像生锈的铁链,带着股不容挣脱的蛮横,拽着陈超往卧室拖。
他的后背在地毯上摩擦,练习册被挤得变了形,刺蛇图案的纸页卷起来,像只濒死挣扎的虫。
脚踝的旧伤被拽得生疼,每蹭过一块地板砖,就像有根针往骨头里钻,可他发不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只有破风箱似的嗬嗬声。
卧室的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点金绿色的光,像深海里的磷火。
被甩到床上的瞬间,陈超的后脑勺磕在床板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床单黏糊糊的,指尖摸上去像沾了层半干的胶,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腥甜,混着之前那股檀香,变成了更恶心的味道。
这床显然很久没人睡过,铺着的卡通被套边角都磨破了,印着的星际争霸虫族图案褪得发浅,却在金绿色的光里隐隐发着荧光。
枕头底下露出半截相框,玻璃裂着缝,里面的照片正是客厅里那个戴黑框眼镜的少年,只是此刻他的眼睛被挖去了,只剩下两个黑洞,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渍。
女人站在床边,胸口剧烈起伏着,脸上的潮红越来越深,像被血浸过的布。
她眼角的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脸颊,在皮肤下游走,像有无数条小金虫在爬。她盯着陈超的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毫不掩饰的贪婪,嘴角甚至挂着点涎水,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地板上,砸出小小的金色圆点。
“别怕啊……”她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收音机没调好频道,“很快的,就像蜕皮一样,脱掉你这层‘普通’的壳,就能永远留在这儿了。”
她伸手去解连衣裙的纽扣,指尖的金色纹路随着动作闪得更亮,每解开一颗,就有更多的金芒从衣领里渗出来,映得她脖颈上的皮肤像透明的琥珀,能看见里面流动的金光。
陈超猛地别过脸,却瞥见床头柜上摆着个玻璃罐,里面泡着团模糊的东西,像缩水的人体,罐口贴着张便签,用褪色的笔写着“第三十七号,藏品”。
绝望像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陈超的胸口。
他想起父亲的骂声,想起路明非的橘子糖,想起老槐树下的三花猫,那些他曾以为是负担或温暖的碎片,此刻都成了抓不住的幻影。
后腰的旧伤和后颈的刺痛搅在一起,疼得他浑身发抖,却连蜷缩的力气都快没了。
女人终于解开了最后一颗纽扣,连衣裙滑落下来,露出的皮肤上爬满了金色的纹路,像张细密的网,将她包裹成个半人半虫的怪物。
她往前跨了一步,膝盖顶在床沿,面上的潮红已经蔓延到耳根,金色的瞳孔里映出陈超惨白的脸,像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珍宝。
“你看,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同伴……”她抬手抚过陈超的脸颊,指尖的冰凉让他打了个寒颤,“他们都曾说自己‘普通’,现在却成了永恒的一部分,多好。”
陈超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死死盯着那扇卧室门。
门板是旧松木的,边缘已经开裂,门把手上还挂着个布艺小猫,正是她帆布包上的同款,只是此刻它的眼睛也变成了金色,正幽幽地盯着他。
女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声像指甲刮过玻璃,刺耳又黏腻。她转身走向门口,每一步都踩在金色的圆点上,留下一串发光的脚印。
“别想着跑哦。”她回头看了陈超一眼,脸上的潮红已经变成诡异的金紫色,“这扇门,一旦关上,就再也打不开了。”
她的手指搭上门把手,缓缓用力。
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像垂死的哀鸣。
金绿色的光被门缝一点点掐断,卧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只剩下女人身上的金芒,和玻璃罐里那团东西反射的微光。
陈超看着门缝越来越窄,看着女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扭曲,看着那只布艺小猫的金色眼睛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他想尖叫,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撞过去,可身体像被钉在床上,只有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砸在床单上,和那些暗红色的渍混在一起。
“咔哒。”
锁舌落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
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房间中一片黑暗,有的只是女人的喘息
陈超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身上。
耳边的香风又起,但这次,女人轻轻咬住了他的耳朵,暖热的舌尖在上面舔舐,像是在品尝
女人边舔舐边轻轻在他耳旁呻吟,就像是伊甸园中的蛇,引诱人类犯下禁忌
而后她用温柔且含糊的声线说出了令陈超绝望的话语
“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直到……我们彻底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