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冲到居民楼下时,裤脚还沾着屋顶的碎瓦碴,脚踝的疼让他每一步都带着踉跄,可手里的铁剑攥得比谁都紧。
巷口的风突然顿了顿,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尾巴,他猛地抬头,看见单元门旁站着个女人。
那一瞬间,路明非觉得眼里的蝉鸣和热风都静了。
女人斜倚在斑驳的墙面上,月白色的连衣裙裙摆被风掀得轻轻晃,露出的脚踝踩着双细带凉鞋,脚趾甲涂着半透明的粉,像刚沾了晨露的花瓣。
她的头发是泼墨似的黑,松松挽着半髻,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被阳光照得泛着绒绒的金,偏偏耳后别着朵新鲜的白茉莉,花瓣上的水珠还没干透,顺着发梢往下滑,滴在锁骨窝里,洇出点浅痕。
最要命是那张脸。鹅蛋轮廓柔得像浸在水里的玉,眉峰却微微挑着,眼尾勾出半寸的媚,眼瞳是浅褐色的,像盛着融化的蜂蜜,看过来时带着点懵懂的纯,仿佛不知道自己这一眼能勾走人心。
鼻子小巧挺翘,鼻尖带着点天然的红,偏偏嘴唇长得妖,唇线清晰得像画出来的,色泽是刚摘的樱桃色,嘴角噙着半丝笑,既像小姑娘偷尝了糖的甜,又像藏着钩子的饵。
清纯和妩媚像两股拧在一起的水,在她身上流得淌淌的,路明非活了十几年,见过仕兰中学最出挑的女生,也偷偷看过巷口广告牌上的明星,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
站在爬满青苔的老墙前,像幅被按了暂停键的工笔画,连周围的灰墙、旧门、晾衣绳上的白衬衫,都突然成了衬她的背景。
可这惊鸿一瞥的怔忡,还没在喉咙里酿成惊叹,后颈的麻痒就炸了锅。
那股气从女人身上漫过来,像暗金色的糖浆,稠得能粘住空气。
甜香里裹着淬毒的冰,温柔里藏着绞人的丝,和巷尾气茧里那缕茉莉香同出一辙,只是此刻浓得化不开,缠得他意能的触须都在发抖。
这气不像屋顶壮汉那般生猛,却像毒蛇吐信,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爬,缠上脚踝,绕上手腕,带着种慢条斯理的侵略性,仿佛在说,别急,猎物总得慢慢品。
路明非的瞳孔骤然缩紧,攥剑的手“噌”地抬到胸前,铁剑的寒光劈开眼前的柔媚,剑刃上还沾着屋顶的铁锈,映得他眼底的红血丝格外亮。
后腰的伤口被这股气一激,疼得他倒抽口冷气,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被扔进冰水里的猫,每根骨头都在喊“危险”。
女人却像是没看见他手里的剑,从墙上直起身,连衣裙的腰带松了半寸,露出纤细的腰肢,她抬手将耳后的茉莉别得更稳些,指尖划过颈侧时,指甲盖泛着珍珠似的光。
“跑这么急,”她开口时,声音像浸了蜜的棉絮,轻轻往人耳朵里钻,尾音拖得长长的,带着点撒娇的软,“是来……找我吗?”
路明非没说话,铁剑的剑尖微微下沉,对准了她的脚尖
女人被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逗笑了,笑声也是甜的,像风铃撞在棉花上。她往前挪了半步,凉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轻响,那股暗金色的气也跟着往前漫了半寸,路明非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像被细针扎,又麻又烫。
“啧,”她歪着头打量他,眼尾的媚勾得更深,手指却轻轻抚过鬓角的碎发,动作纯得像个好奇的小姑娘,“刚才屋顶上那几个笨东西没拦住你,倒是送上门个更有趣的……”
她的目光落在路明非淌血的校服后背,又滑到他紧攥剑柄的手上,最后停在他眼里的红血丝上,嘴角的笑意扩了扩,带着点猫捉老鼠的戏虐。
“这可真是……又送上门一个玩具呢。”
话音落时,她指尖的茉莉突然抖了抖,一片花瓣悠悠飘下来,落在路明非的剑刃上。
那瞬间,路明非觉得铁剑像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下,暗金色的气突然绷得笔直,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线,从四面八方往他身上缠过来。
女人的黄金瞳骤然亮起的瞬间,路明非觉得周遭的光线都被吸了进去。
那不是人类瞳孔该有的色泽,是熔化的黄金浇铸的两团火,瞳仁里浮着细密的竖纹,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眼,妖异的光透过睫毛漫出来,把她脸上那点残存的清纯烧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淬了毒的媚。
“嗤啦——”
青黑色的鳞甲在她手背上炸开,不是一片一片地爬,是像水烧开似的猛地涌出来。
指甲盖下钻出半寸长的黑刃,弧度锋利得像手术刀,指甲缝里渗出粘稠的暗金色液体,滴在青石板上,“滋滋”地腐蚀出细小的坑。
她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月白色的连衣裙袖口被撑破,鳞甲顺着小臂往上攀,像潮水漫过礁石,原本柔若无骨的手腕,此刻裹着层冰冷的甲胄,指节活动时,鳞甲摩擦发出细碎的“咔哒”声,像蛇在吐信。
路明非的瞳孔还没来得及收缩,眼前的人影就淡成了道白晃。
不是跑,不是跳,是像被风吹散的烟,原地虚晃了一下,再凝实时,女人已经站在他鼻尖前。
连衣裙的裙摆扫过他的膝盖,带着股甜得发腥的茉莉香,和她手背上鳞甲的铁锈味搅在一起,呛得路明非肺里发疼。
“操!”
路明非的本能比脑子快,铁剑借着前冲的惯性往上撩,剑刃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劈女人的脖颈。
这一剑用了全身的劲,后腰的伤口被扯得裂开,血顺着校服往下淌,可他眼里只有那片妖异的黄金瞳
女人却连躲都没躲。
她手腕一翻,青黑色的鳞甲精准地磕在剑脊上。
“铛”的一声脆响,路明非觉得虎口像被重锤砸中,铁剑差点脱手飞出去,震得他整条胳膊发麻,连带着肩膀都在抽痛。
剑刃被那层鳞甲弹得往上翘,露出的缝隙里,他看见女人黄金瞳里的自己——狼狈,愤怒,像只被捏住翅膀的蚂蚱。
“太慢了呀。”
女人的声音还带着蜜似的甜,尾音却淬着冰。
没等路明非收剑,她左手的黑指甲已经划了过来,速度快得像道黑影,路明非慌忙偏头,指甲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耳垂却被划开道血口,热辣辣的血顺着脖颈往下流。
他想后退,脚踝却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是女人的脚,细带凉鞋不知何时掉了,青黑色的鳞甲爬满了脚背,脚趾甲也变成了黑刃,正勾着他的脚踝往回拽。
路明非重心一歪,整个人往前扑去,女人却像片羽毛似的往后飘了半寸,避开他的冲撞,同时右手攥住他的手腕,鳞甲的边缘嵌进他的皮肉里。
“啊!”
路明非疼得闷哼一声,手腕被捏得像要断了,铁剑“哐当”掉在地上,砸在青石板上滚出老远。
他另一只手往女人脸上挥去,却被她轻易抓住,两只手腕被一只手攥着举过头顶,鳞甲勒得他骨头生疼,血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女人月白色的裙摆上,洇出点点暗红,像雪地里开了几朵毒花。
“砰!”
女人的膝盖顶在他的小腹上。路明非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顶得翻了个个,酸水混合着刚才没吐干净的腥甜涌上喉咙,眼前瞬间黑了大半。
他双腿一软,膝盖“咚”地砸在地上,坚硬的青石板震得他膝盖骨生疼,整个人被按得跪在女人面前。
“玩具就该有玩具的样子。”
女人低下头,黄金瞳里映着他痛苦的脸,嘴角的笑意甜得发腻。
她没松手,反而把他的手腕往身后拧,另一只手的黑指甲顺着他的锁骨往下划,校服被轻易划破,皮肤绽开道血痕,疼得路明非浑身发抖。
他挣扎着用膝盖往前顶,想把女人撞开,可对方像钉在地上的桩,纹丝不动,反而抬脚踩在他的后背上。
那只裹着鳞甲的脚重重碾了碾,正踩在他屋顶被打伤的地方,路明非像被巨石压住,疼得蜷缩起来,额头“咚”地磕在地上,鼻尖撞在块碎石上,酸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还动?”
女人的声音冷了半分,脚抬起来,又重重落下。
这次踩在他的腰侧,路明非听见自己肋骨发出“咯吱”的轻响,像是快断了,疼得他浑身痉挛,嘴里的腥甜再也忍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溅在青石板上,红得刺眼。
他想抓点什么,手指在地上胡乱摸索,摸到的只有滚烫的血和粗糙的石粒。铁剑在三米外闪着寒光,可他连抬头的力气都快没了。
后颈的麻痒早就变成了剧痛,意能的触须像被火烧过的草,蔫蔫地贴在皮肤上,连巷尾气茧里那点微弱的绿芒都快感知不到了。
“陈超……”
路明非咬着牙,血沫从嘴角漏出来。他猛地弓起背,想从女人的脚下挣脱,可刚抬起半寸,头发就被攥住,头皮被扯得像要裂开,脸被硬生生拽起来,对上那双黄金瞳。
女人的脸近在咫尺,耳后的茉莉不知何时掉了,碎发粘在汗湿的颈侧,可那股清纯早就没了,只剩下扭曲的愉悦。她的黑指甲划过他的脸颊,沾起的血珠在指尖转了转,然后像弹水珠似的弹掉。
“喊谁呢?你的小同伴?”她凑近了些,呼吸里的茉莉香裹着血腥味,“你知道吗……”
她凑到路明非耳边轻声道
“他表现得可好了,他是我玩过的人里……最有劲的一个~”
路明非的眼睛瞬间红了,像头被激怒的幼兽,猛地张嘴想咬她的手,却被她用手背狠狠抽了个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他的脸颊瞬间肿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嘴里的牙床都在疼。
女人似乎觉得有趣,又抽了他一巴掌,这次更重,路明非被打得侧倒在地,半边脸火辣辣的,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晃。
她没放过他,抬脚往他肋骨上踹,一下,又一下,每一脚都带着鳞甲的坚硬,踹得他像条离水的鱼,在地上徒劳地抽搐。
“说真的,”女人踹够了,蹲下身,用黑指甲戳了戳他流血的胳膊,“比屋顶上那几个耐打多了,就是……太吵了。”
路明非的意识开始模糊,后腰的疼,肋骨的疼,脸上的疼,手腕的疼,像无数根针往脑子里扎。可他死死咬着牙,没再发出一点声音,只是用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女人,像在刻她的样子
只要不死,总有算账的时候。
女人被他看得愣了愣,随即笑了,黄金瞳里的竖纹缩成了细线。
“还瞪?看来还没玩够呢。”她站起身,抬脚踩在他的手背上,黑指甲轻轻碾着,“那就……再陪你玩玩。”
剧痛从手背传来,路明非的手指被踩得像要碎了,可他心里那点火,却在这片疼痛里,顽强地燃着
陈超还在等他,他不能就这么倒下。
女人看着路明非那双充血的眼睛,忽然嗤笑出声,那笑声里的轻蔑像冰碴子似的砸在他脸上。
她踩着路明非手背的脚抬起来,黑指甲勾住他汗湿的衣领,猛地往后一拽
路明非像只破布娃娃似的被拖着走,后背在青石板上磨出刺啦的响,血痕混着尘土,在地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红痕。
单元门被她用脚踹开,铁锈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股更浓的腥甜气涌了出来,混着那股甜得发腻的茉莉香,像腐烂的花果酿出的毒酒,呛得路明非胃里翻江倒海。
“看看你的小同伴吧,”女人拽着他的头发往门里拖,声音甜得发飘,“他可比你懂事多了。”
路明非的额头磕在门槛上,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等他勉强抬起头,视线穿过昏暗的楼道,撞进客厅的瞬间,喉咙里的惨叫像被什么东西死死掐住,只剩下嗬嗬的抽气声。
那根本不是人待的地方。
客厅的灯吊在天花板中央,电线松松垮垮地晃着,昏黄的光线下,墙面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像绽开的烂花。
地板上积着层滑腻的液体,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踩上去能听见黏黏的“咕叽”声。
角落里堆着被撕碎的校服,布料上沾着半干涸的白色黏液,在灯光下泛着恶心的油光。
而客厅正中央,晾衣绳被改造得像个绞刑架,陈超就那么半裸着倒挂在上面。
他的校服裤子被扯到膝盖,露出的后背和大腿上布满了青紫的瘀痕,旧伤叠着新伤,有些地方的皮肤已经被磨烂,渗出的血混着透明的黏液往下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那些白色和透明的粘稠液体像蛛网似的裹着他,从胸口淌到小腹,顺着腿根往下流,连蜷曲的脚趾缝里都沾着,在灯光下闪着污浊的光。
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他身上插着的东西。
一根生锈的铁钎从他左肩穿进去,又从右腰戳出来,边缘挂着碎肉和血丝;两根玻璃管斜插在他的大腿上,管身里还残留着浑浊的液体,顺着管壁慢慢往外渗;他全身每一个孔几乎都插着一个东西;最刺眼的是他的嘴,被一根粗麻绳勒得张开,里面塞着块脏兮兮的布,布角从嘴角垂下来,沾着深褐色的血痂。
路明非的目光往上移,撞进那双空洞的眼眶时,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成了冰。
陈超的眼睛没了。
两个眼眶变成了两个血窟窿,边缘的皮肉翻卷着,暗红色的血还在慢慢往外渗,混着透明的黏液,顺着脸颊往下淌,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落在裸露的胸膛上。
曾经总爱亮闪闪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此刻只剩下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像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炼狱般的景象。
“他刚开始也跟你一样犟,”女人走到路明非身后,脚尖碾过他腿上的伤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后来啊……你看,这不就乖了?”
她伸手在路明非后颈按了一下,那里的剧痛让他猛地弓起背,却偏偏挣脱不了。视线被迫死死盯着倒挂的陈超,看着他被铁钎穿破的肩膀微微颤动,看着那些黏液顺着他的皮肤往下滑,看着他空洞的眼眶对着自己
仿佛在问“你怎么才来”。
“他的眼睛……”路明非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说一个字都带着血沫,“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女人笑了,走到陈超倒挂的身影旁,指尖划过他渗血的脸颊,像是在抚摸一件心爱的玩具,“他说要保护你呢,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就想看看,他的眼睛能不能记住你的样子。”
她突然抓住那根穿肩的铁钎,轻轻往外拔了半寸,又猛地塞回去。
“唔!”
陈超的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空洞的眼眶里涌出更多的血,顺着脸颊淌得更凶了。
那些挂在他身上的玻璃管跟着晃动,液体在管里撞出细碎的声响,像在为这场暴行伴奏。
路明非眼睁睁看着这一切,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嗡”地炸开了。
后腰的疼、手背的疼、脸颊的疼……所有的疼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要把他骨头缝都烧裂的愤怒。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女人的黄金瞳,那双眼睛里映着陈超的惨状,映着他自己的狼狈,却没有一丝怜悯,只有病态的愉悦。
“我操你妈!”
路明非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女人的钳制,像头疯了似的往她身上扑去。他的指甲抠进女人的胳膊,哪怕被鳞甲划得鲜血淋漓也不肯松手,牙齿咬在她的肩膀上,尝到了鳞甲的铁锈味和某种冰冷的液体味。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疯扑惹得眉峰一挑,黄金瞳里的竖纹骤然绷紧。
她没料到这只“玩具”还能爆发出这么烈的劲,肩上传来的刺痛让她喉咙里溢出声冷笑,像冰珠砸在铁板上。
“不知死活。”
她反手扣住路明非的后颈,青黑色的鳞甲顺着指缝往外冒,像铁钳似的嵌进他的皮肉里。
路明非只觉得颈椎像被生生攥住,疼得眼前发黑,可牙齿还是死死咬着她的肩膀,血腥味混着鳞甲的铁锈味灌满了口腔。
“松口!”
女人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另一只手的黑指甲猛地插进路明非的肩胛骨。
“噗嗤”一声,指甲没根而入,带出的血顺着他的后背往下淌,浸湿了校服。
路明非的牙关一松,疼得闷哼出声,刚想再咬,后颈的力道突然加重,整个人被像拎小鸡似的提了起来。
他的脚离地半尺,身体在空中徒劳地扭动,指甲在女人的胳膊上抓出几道血痕,却只刮下几片青黑色的鳞甲。
那些鳞甲掉在地上,“叮”地弹了弹,竟比石子还硬。
“玩够了。”
女人的声音里没了之前的甜腻,只剩下不耐烦。
她抓着路明非的后颈,像甩抹布似的往旁边一抡——
路明非的身体撞在墙上,“轰隆”一声,墙皮簌簌往下掉,他像滩烂泥似的滑下来,刚想撑着地板爬起,女人的脚已经踩住了他的胸口。
“咔嚓”一声脆响,是肋骨断裂的声音。
路明非猛地咳出一大口血,视线彻底模糊,只看见女人那双黄金瞳在昏暗中亮得刺眼。
她弯腰,黑指甲勾住他的衣领,像拎起一件破烂的衣服,转身走向窗边。
老旧的木窗在她手下像纸糊的,“哗啦”一声被扯掉,玻璃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窗外是后院的空地,堆着半人高的杂物,地面是坚硬的水泥地,还散落着几块锈迹斑斑的铁板。
“既然这么想救他,”女人低头瞥了眼倒挂的陈超,又看了看手里半死不活的路明非,嘴角勾起抹残忍的笑,“就下去陪他吧。”
话音未落,她手臂一扬。
路明非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在空中划过道抛物线。
他听见自己的风声灌满耳朵,看见客厅里陈超空洞的眼眶对着他的方向,看见女人站在窗边的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得很长,像个择人而噬的鬼影。
“陈超……”
他的声音碎在风里,还没等喊完,后背就重重撞在窗沿上。
“咔嚓”又是一声,不知是骨头还是窗沿断裂的响,剧痛让他眼前一黑,身体随即失去平衡,头朝下坠了下去。
“砰——!”
重物砸在水泥地上的闷响震得后院的杂草都在颤。路明非的额头撞上块凸起的铁板,血瞬间涌了出来,糊住了他的眼睛。
他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四肢以诡异的角度歪着,胸口剧烈起伏,却吸不进半口完整的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肋骨摩擦的剧痛。
碎玻璃和铁板的棱角扎进他的后背,疼得他浑身抽搐,可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视线里的天空是灰蒙蒙的,几只苍蝇被血腥味吸引,嗡嗡地落在他的手边。
女人站在窗边,低头看着这滩“烂泥”,黄金瞳里没什么情绪,像在看块被扔掉的垃圾。
她掸了掸肩膀上的血痕,转身走回客厅,木窗在她身后慢慢合上,遮住了屋里炼狱般的景象,也遮住了路明非最后一点微弱的视线。
后院的风卷着尘土吹过,路明非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能感觉到血正从额头、后背、嘴角往外淌,在身下积成小小的水洼,体温也一点点往下降。
可意识彻底模糊前,他脑子里闪过的,还是陈超倒挂在客厅里的样子
那双空洞的眼眶,像在无声地催他。
“我……还没……”
最后的气音消散在风里,他的头歪向一边,彻底没了动静。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他染血的校服上,那片被汗水和血渍浸透的布料,像面褪色的旗,孤零零地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