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巴赫的轮胎碾过别墅门前的积水,溅起的水花打在雕花铁门上,发出“啪嗒”声。
酒德麻衣推开车门,肩头扛着的路明非晃了晃,校服下摆还在滴着水,在台阶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咔哒”一声,指纹锁解开,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暖黄的光打在苏恩曦身上
她此时正陷在米白色沙发里,松垮的真丝睡袍滑到肩头,露出半截锁骨,嘴里叼着片薯片,笔记本电脑架在屈起的膝盖上,屏幕蓝光映得她眼下的黑眼圈有点明显。
“哟,携‘战利品’凯旋了?”
苏恩曦抬眼瞥了瞥酒德麻衣肩头的人,指尖在触控板上飞快滑动
“我还以为你得在雨里多玩会儿英雄救美。”
酒德麻衣把路明非往羊毛地毯上一放,动作算不上轻,却特意让他侧躺,避开磨破的膝盖。
她扯了扯湿透的衬衫领口(来的路上已经将作战服脱下,这是内衬),走到吧台前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冰块碰撞的脆响在雨声里格外清晰
“救美?我看是救了只麻烦的兔子”
“醒了还得给他清记忆,我们两个可都没有这个能力”
苏恩曦叼着薯片的动作顿了顿,薯片渣掉在睡袍上。
她却没在意,只是翻了个白眼,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轻响
“清记忆?你可太看得起我了,我这脑子现在只能分清可乐加冰和加柠檬。”
她挪了挪笔记本,屏幕光扫过她眼下的青黑
“不过你也别愁,小皇女大概四小时能到,她带的言灵对付这种小白兔的迷糊账,比你打晕他还利落。”
酒德麻衣刚灌下大半杯冰水,听到“小皇女”三个字,紧绷的肩线忽然松了松。
她抬手扯掉湿透的衬衫袖口,水珠顺着小臂滑进吧台凹槽,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来?正好,省得我跟这兔子耗。”
说着,她侧头看了眼地毯上昏睡的路明非,少年眉头还皱着,大概还在梦里跟谁较劲。
酒德麻衣嗤笑一声,将空杯往吧台上一放,冰块碰撞的脆响里,终于带了点卸下防备的慵懒
“那就让小皇女动手,我可没耐心哄醒了跟他解释‘你昨晚被铠甲大佬救了但你得忘’这种蠢话。”
苏恩曦嚼着薯片,含糊不清地接话
“放心,她清记忆跟擦黑板似的,保证他醒了只记得自己淋了场雨,顶多以为摔了一跤,你看他那膝盖,倒也不算完全瞎编。”
苏恩曦咔嚓咬碎薯片,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数据流
酒德麻衣好奇的凑了过来
“你干嘛呢?”
“刚黑进气象局的系统,把采石场那片的降雨记录改了改,顺便给那怪人的活动轨迹打了层马赛克”
“话说……你说那铁疙瘩到底什么来头?能量读数比次代种还离谱。”
酒德麻衣灌了半杯冰水,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衣领,她满不在乎地抹了把
“管他什么来头,反正不是我们的敌人,倒是你,穿着睡袍办公,老板看见了又得说你摸鱼。”
“老板?老板现在估计在某个古堡里品红酒呢。”
苏恩曦翻了个白眼,忽然指着地毯上的路明非笑出声
“话说你看他这睡姿,眉头皱得跟老太太的皱纹似的,梦里都在发愁?”
路明非确实睡得不安稳,大概是被酒精和昏睡剂搅得,嘴里嘟囔着什么,手还无意识地抓了抓地毯的绒毛。
酒德麻衣走过去,用脚尖轻轻踢了踢他的小腿
“小白兔不容易,刚才在采石场,这小子被刑天护着的时候,那眼神跟见了亲爹似的。”
“亲爹可不会举着两吨重的车向外扔……”
苏恩曦调出水路监控画面,指着其中一帧
“说起来,你扛他回来的时候,他后颈那块是不是有点红?你下手也太狠了,就不能学人家偶像剧里,温柔点敲晕?”
“温柔?等他醒了抱着你哭,说‘姐姐我怕’?”
酒德麻衣靠在沙发扶手上,扯过一个抱枕垫在腰后
“再说了,我下手算轻的,没给他来个过肩摔就不错了”
“话是这么说的没错,话说,他膝盖的伤要不要处理下?万一感染了,老板又得说我们办事不周到。”
“急什么,”酒德麻衣瞥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凌晨三点,“等他自然醒,记忆一清,伤疼不疼的,跟我们没关系了。倒是你,薯片渣掉我沙发上了,这可是意大利手工羊毛的,赔得起?”
“小气鬼……”苏恩曦把薯片袋捏紧扔进垃圾桶
苏恩曦合上电脑,蜷起腿靠在沙发背上
“你说,这雨什么时候停?我预约了明天下午的SpA,再下下去,路都没法走。”
“咔哒。”
门锁轻响时,酒德麻衣正蜷在沙发里揉太阳穴,苏恩曦刚抓起第二袋薯片
这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地毯上,却让两人同时转头。
玄关处站着个少女。
白金色的头发在暖黄灯光里泛着冷光,编成紧实的辫子盘在头顶,发尾那枚黄色塑料蝴蝶随着她微顿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她穿着朴素,深色呢子裙下摆刚及膝盖,露出的小腿线条利落而又不失柔和。
肌肤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站在玄关的阴影里,仿佛下一秒就会融进墙壁的冷色里。
“小皇女?”酒德麻衣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不是说四小时?这才过去两小时四十分钟。”
零没应声,只是目光扫过客厅。
扫过吧台上的空杯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落在苏恩曦睡袍上的薯片渣时,脚步顿了半秒;最后停在羊毛地毯上昏睡的路明非身上,那双极深极静的眸子才算有了点波澜
那像冰面被投了颗小石子,转瞬又冻成原样。
“提前了”
她开口,声音清得像碎冰相撞,没什么起伏,“气象局测的有问题”
苏恩曦“噗嗤”笑出声,把薯片袋往沙发缝里一塞,拍了拍手上的渣
“喏,人在那儿,膝盖破了点皮,麻烦女王殿下屈尊处理下?”
零没接她的调侃,径直走向路明非。
白袜踩在地毯上没声音,停在少年头边时,她微微弯腰。
发丝垂落的瞬间,瞳孔里忽然泛起金辉
“不用处理伤口”
她直起身,金辉从眼底褪去,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催眠言灵会覆盖痛感”
说着,她抬起右手。
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正悬在路明非眉心上方三厘米处。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凝聚,是极淡的能量波动,比酒德麻衣的作战服残留的硝烟味还轻,却让苏恩曦下意识收了笑
那是言灵发动前的征兆。
“镜瞳复制的‘催眠’,强度调过了”
零的声音很轻,像在对空气解释,“他的精神屏障很弱,普通强度不会留后遗症。”
金辉从她瞳仁漫出,在路明非眼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月光惊动的蝶翼,紧蹙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呓语声渐渐低下去。
“雨水,摔倒,膝盖疼……”零的指令简洁如代码,每个字都裹着言灵的能量,“没有铠甲,没有怪物,没有……雾。”
路明非的眉头猛地松开,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
他抓着地毯绒毛的手指缓缓蜷起,呼吸从急促变得绵长,连嘟囔声都淡成了模糊的气音。
零的指尖纹路越来越亮,映得她白金色的发梢都染上暖光,与她冰雕般的侧脸形成奇异的反差。
酒德麻衣靠在吧台边,看着零垂眸的样子忽然发现她的睫毛很长,投在眼下的阴影像小扇子,认真得近乎虔诚,仿佛不是在清除记忆,是在拆解一件精密的钟表。
苏恩曦也收了玩笑的神色,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半分钟后,零收回手。
言灵像退潮般敛去,她指尖的冷白慢慢恢复常态。
“好了”
她站起身,白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开,露出修长的脖颈。
目光扫过地毯上那片被路明非洇湿的深色痕迹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苏恩曦立刻懂了,从茶几底下摸出消毒湿巾扔过去
“放心,回头让保洁来换块新的,保证比你带的坐垫还干净。”
零没接湿巾,只是拎起脚边的银色手提箱,转身时裙摆扫过沙发角,带起的风里,飘着极淡的消毒水味,那大概是她刚给手提箱里的器械消过毒。
走到玄关换鞋时,她忽然顿了顿,侧头看向地毯上的路明非。
少年睡得很沉,嘴角甚至微微翘着。
零的眼神在他膝盖的伤口上停了半秒,那里还沾着泥和血痂,在洁白的羊毛上格外扎眼。
她没说话,只是弯腰系鞋带的动作慢了些,金属鞋扣碰撞的轻响,混在雨声里,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等门再次合上时,酒德麻衣才松了口气,看向苏恩曦
“你说她刚才那眼神,是在可怜这兔子?”
苏恩曦嚼着最后一片薯片,含糊不清地笑
“你就说咱小白兔可不可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