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线被战术灯的光柱劈成碎片,赵野踩着泥泞站定,靴底碾过的梧桐叶发出烂熟的腐响。
执行部的突击步枪在雨里泛着冷光,枪管上的战术手电刺破雾气,正好照在那名用“冥照”杀死陈默的黑衣人脸上
他半边脸隐在雨幕里,另半边被灯光映出刀疤,指尖还沾着陈默的黑血,正慢条斯理地把阿湄往身前拽。
“卡塞尔的?”
他笑了,声音里裹着水汽,听不出情绪,“来得比预期早三分钟。”
赵野没接话,左手在背后比了个手势。
两名执行员悄然后撤,战术靴踩过积水的“咕叽”声被雨声吞掉,枪口始终锁定黑衣人的手腕——那里是持枪的发力点,也是干扰器的最佳瞄准位。
他摸向腰间的高频干扰器,金属外壳被雨水泡得冰凉,像块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铁。
“放了她,”赵野的声音压在雨里,带着惯有的痞气,却比巷战时沉了八度,“影社的规矩,拿活人当筹码,不嫌寒碜?”
“寒碜?”拿刀疤的黑衣人突然掐住阿湄的后颈,迫使她仰起头,雨水灌进她半张的嘴里,“你们拆阵盘时,怎么不嫌陈默这枚‘弃子’寒碜?”
他指尖往阿湄太阳穴按了按,那里的皮肤下,隐约有血管在跳
“她是陈默的‘锚点’,你们要保她,就得用阵盘来换。”
阿湄的喉咙里发出呜咽,不是怕,是恨。
她猛地偏头,想咬向那只掐着她的手,却被对方早一步按住后颈的死穴,眼前瞬间发黑。
余光里,她看见陈默倒下的地方,黑血正被雨水冲成淡红,像条慢慢褪色的丝带——他用命给她换的时间,不能就这么浪费。
“阵盘是在我们手里……”
赵野突然笑了,战术灯往身后晃了晃,一名执行员提着铅盒上前半步,盒盖微敞,露出里面金属器皿的冷光
“但你得先让她走。”
刀疤脸的眼神在铅盒上顿了顿,黄金瞳里闪过一丝算计。
雨更大了,打在突击步枪的机匣上,发出密集的“嗒嗒”声,像在倒计时。
他突然抬手,枪口从阿湄脑门移开,指向铅盒
“扔过来。”
“你当我傻?”
赵野的手指扣在扳机护圈上,指节泛白
“你手里的枪一哆嗦,她就得见阎王。不如这样……你退到那棵老槐树下,我让她自己走过来。”
他往侧面挪了半步,战术灯的光扫过陈默的尸体
“你杀了陈默,总得给‘锚点’留条活路,不然影社的炼金阵,怎么收他最后那点血?”
这话戳中了要害。刀疤脸的动作僵了半秒,掐着阿湄的力道松了些。
阿湄趁机吸气,雨水呛进肺里,咳得撕心裂肺,却在咳嗽的掩护下,悄悄蜷起手指
掌心的玻璃碴还没掉,是刚才陈默爆发红光时,她死死攥住的,此刻正深深嵌进肉里,疼得让她清醒。
“三秒。”刀疤脸突然说,枪口重新顶上阿湄的太阳穴,“一……”
赵野的干扰器突然启动,高频声波穿透雨幕,直直射向刀疤脸的手腕。
那声音人耳听不见,却能震得生物电紊乱
他算准了对方依赖言灵“冥照”,这招能暂时扰乱他的神经连接。
几乎同时,阿湄用尽全力往后撞。不是撞向刀疤脸,是撞向他持枪的胳膊肘。
“砰!”
枪声在雨里炸响,子弹擦着阿湄的耳际飞过,打在梧桐树干上,溅起一串木屑。
刀疤脸的胳膊被撞得脱臼,枪脱手的瞬间,赵野已经扑了过来,突击步枪的枪托狠狠砸在他后心。
另一名持枪的黑衣人刚想开枪,就被执行员的麻醉弹击中咽喉,闷哼着倒下。
雨幕里,突击步枪的战术灯疯狂闪烁,像群突然亮起的狼眼。
刀疤脸被按在泥地里,赵野的膝盖顶着他的背,听见他喉咙里滚出晦涩的咒文,像是想再次发动“冥照”。
但干扰器还在响,他的身体抽搐着,黄金瞳里的光忽明忽暗,像接触不良的灯泡。
“别费劲了”赵野拽起他的头发,让他看着陈默的尸体,“这干扰器的效果还挺强的”
阿湄瘫坐在地上,看着刀疤脸被执行员反剪双臂押走,突然捂住嘴,没哭出声,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混着雨水砸在掌心的伤口上,疼得钻心。
而刀疤脸被押着走了三步,突然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硬物在齿间碎裂。
执行员刚觉不对,手腕就被一股暴烈的力量甩开,铁铐“哐当”撞在梧桐树干上,竟被震出裂纹。
刀疤脸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吼,皮肤下青筋暴起如黑蛇游走,脖颈处瞬间爬满细密的鳞片,指甲弹出三寸长的利爪,泛着青黑的寒光。
“是血统药!”赵野的吼声刚落,刀疤脸的身影已经在雨幕里淡去
那不是消失,是“冥照”的效果被血统药催到了极致,整个人像团流动的墨,只有利爪划破空气时带起的微响,暴露了他的轨迹。
一名执行员反应极快,端枪扣动扳机,麻醉弹却穿透那团“墨”,打在空处,溅起的泥水证明那里半秒前确实有人。
下一秒,执行员突然闷哼着倒飞出去,胸口被撕开五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战术背心像纸糊的般裂开,人撞在陈默倒下的地方,溅起一片混着黑血的泥水。
赵野就地翻滚,躲开擦着头皮掠过的利爪。
刚才刀疤脸站的地方,泥地被硬生生刨出五道深沟,雨水灌进去,瞬间被利爪残留的气息蚀成泡沫。
他摸向腰间的高频干扰器,却发现指示灯在狂闪
血统药强化了对方的神经抗性,干扰效果在急剧衰减。
“阿湄,躲到树后!”赵野吼着,突击步枪横扫,战术灯的光柱在雨里切割,试图锁定那团模糊的影子。
可刀疤脸的速度太快了,像道贴着地面的风,每次显形都在赵野身后半尺,利爪带起的腥风几乎要刮掉他的后颈皮。
阿湄刚扑到树后,就看见赵野突然矮身,枪托反手砸向身后。
“铛”的一声脆响,像是金属撞在鳞片上,刀疤脸的身影显形了一瞬,被砸中的肩甲处鳞片翻飞,却没流一滴血,黄金瞳里的光凶得像要吃人。
“卡塞尔的走狗……”
他的声音变了调,像两块生锈的铁在摩擦
“陈默的血,加上这药,足够我撕碎你们所有人!”
赵野的拇指猛地推开弹匣释放钮,空弹匣“咔”地坠进泥里,溅起的水花混着黑血。
他反手抽出发给执行员的备用弹匣,金属外壳上刻着卡塞尔装备部特有的螺旋符文——这是专门针对高浓度龙血改造体的穿甲弹,弹头嵌着微量铑元素,能像烧红的铁丝戳黄油似的,熔穿鳞片下的硬化皮肤。
“换弹!自由射击!”
赵野的吼声裹着雨炸响,突击步枪的机匣在掌心发烫。
刀疤脸的身影在雨幕里闪了闪,利爪已经拍到最近那名执行员的后颈。
那执行员刚换好弹匣,根本来不及转身,只能猛地侧肩,硬生生用战术背心上的合金护板扛了一下。
“铛”的脆响里,护板瞬间凹陷,执行员闷哼着踉跄,却借着这股力道拧身,枪口顶向斜后方的空气
而那里正是刀疤脸显形的前一瞬。
“砰!”
穿甲弹穿透雨帘的瞬间,赵野看见刀疤脸的腰侧炸开一团血雾。
不是黑血,是带着金属光泽的暗红,像被戳破的生锈铁管。
他显形的时间比刚才长了半秒,痛苦的嘶吼里混着鳞片崩裂的脆响,腰侧的鳞片像被敲碎的瓦片,簌簌往下掉。
“有效!”
赵野低喝,战术灯死死咬住那团扭动的影子。
刀疤脸显然没料到穿甲弹的威力,狂暴的攻势顿了半分。
就是这半分,足够另一名执行员扣动扳机。
穿甲弹擦着他的尾椎骨飞过,虽然没命中要害,却激起一串火星,将他隐入“冥照”的速度拖慢了
那弹头上的符文此时正在燃烧,像道荧光标记,死死钉在他身上。
“他跑不了!”
赵野扑向侧面,避开利爪横扫的轨迹,同时扣动扳机。
三发穿甲弹呈品字形射向那道荧光标记。
刀疤脸的身影猛地横移,却还是被最下面一发擦中大腿。
这次的血雾更浓,他踉跄着撞在老槐树上,树皮被撞得簌簌掉渣,显形的瞬间,赵野清楚看见他大腿处的鳞片已经焦黑,露出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和陈默后颈的溃烂如出一辙。
“血统药撑不了多久!”赵野吼着给执行员打信号
“他的再生速度在降!”
刀疤脸的黄金瞳里闪过一丝焦躁。
他突然放弃追击,转身就往巷子深处窜,利爪在泥地里刨出的沟壑越来越浅,显然失血让他力气渐衰。
赵野追在后面,突击步枪的战术灯像条咬着猎物的蛇,死死锁着他腰侧那团不断扩散的血雾。
“想跑?”
赵野冷笑,扣动扳机的手指更稳
“账还没算完呢!”
穿甲弹精准命中刀疤脸的后心。这次没有鳞片挡着——刚才被枪托砸中的肩甲处,鳞片早就翻飞脱落。
弹头穿透皮肉的闷响里,刀疤脸猛地栽倒,在泥地里滑出半米,“冥照”的效果彻底溃散,整个人暴露在雨幕里,后背的血窟窿正汩汩往外冒血,混着雨水在地上积成一滩,泛着诡异的金属光。
他还在挣扎,利爪抠着泥地想爬起来,喉咙里滚出的咒文越来越模糊,像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赵野上前一步,枪口抵住他的后脑勺,战术灯的光柱照进他涣散的黄金瞳,里面最后一点凶性正在熄灭。
“祂……不会放过你们……”
刀疤脸的声音气若游丝,脖颈处的鳞片以极快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正常的皮肤,像场迟来的卸妆。
赵野没说话,只是偏头示意执行员上前补铐。
穿甲弹里的铑元素正在起效,刀疤脸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那些因血统药膨胀的肌肉像放了气的气球,慢慢缩回原本的轮廓,只剩下满身的刀疤和溃烂的伤口,像个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阿湄从树后走出来时,雨已经小了些。她看着刀疤脸被执行员拖走,又转头看向陈默倒下的地方
那里的黑血被雨水冲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泥地里几片顽固的鳞片,在战术灯的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陈默的尸体已经在刚才那个空隙被另外的学院回收队回收
赵野走过来,递给她块干净的纱布。
“能走吗?我们送你去安全点。”
阿湄没接纱布,只是蹲下身,小心翼翼捡起一片鳞片。
鳞片边缘还带着点温度,像陈默最后那声模糊的“小湄”,烫得她指尖发颤。
“他……”阿湄的声音很轻,“他最后是不是认出我了?”
赵野看着她掌心的鳞片,想起监控中陈默黄金瞳里那丝极淡的挣扎,点了点头。
“嗯,他一直都认得出。”
雨彻底停了,风里还飘着血腥味,却多了点泥土的清新。
执行员正在清理现场,穿甲弹的弹壳在泥地里闪着冷光,像一颗颗沉默的星。
阿湄攥着那片鳞片站起来,掌心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不觉得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