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光号漂浮在陌生星域的寂静黑暗中,如同一头重伤的巨兽,无声地舔舐着伤口。舰体内,损坏的系统逐一被修复,刺耳的警报声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工程机器人工作的细微嗡鸣和人员压低的交谈声。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深入骨髓的疲惫交织在空气中。
医疗舱内,星瞳依旧在沉睡,但她的小脸上不再是脱力的苍白,反而泛着一层柔和的、纯净的光晕。那道被救出的秩序意识体,如同一粒沉睡的种子,安稳地寄宿在她的心辉力场深处,两者间似乎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与共生。于月芹和杨帝林守在一旁,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一丝奇异的期待。
舰桥主控室,杨强吞下医疗机器人递来的高效营养剂和细胞活性剂,强行压下身体的虚弱与精神的疲惫。莉薇娅的灵能投影略显黯淡,以太的虚拟影像也偶尔会出现细微的数据波动,显然都在之前的恶战中损耗巨大。
“初步损伤报告。”杨强的声音有些沙哑,“核心结构无毁灭性损伤,但外层装甲、部分武器阵列和次级能量回路需要长时间修复。跃迁引擎过度负荷,七十二小时内无法进行长程跳跃。”
“虫群需要时间 replenish( replenish 补充)。”莉薇娅言简意赅,“损失惨重,但核心母体无恙。”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我们到底带回来了什么。”杨强目光投向医疗舱的方向,“以太,有任何来自那个‘客人’的主动信号吗?”
“没有主动信号。但其与星瞳小姐的力场融合度正在缓慢提升,目前处于无害的惰性状态。”以太回答,“尝试进行被动信息捕获和分析……其信息结构极其古老复杂,更像是……规则本身的碎片化记忆。”
就在这时,医疗舱的监测设备发出了轻柔的提示音。
星瞳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清澈依旧,却似乎比平时更加深邃,仿佛倒映着亿万星辰的运转。
“爸爸……”她轻声呼唤,并没有一般睡醒后的迷糊,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明,“我……好像做了很多梦……”
“梦?”杨强立刻紧张起来,意识瞬间连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探查女儿的状况。
“嗯……”星瞳努力组织着语言,她的描述断断续续,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舰桥每个人的脑海中:
“我梦见……好多好多星星……都熄灭了……”
“梦见一个……好大好冷的地方……像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太阳……”
“听见……很多很多声音……在念着……同一句话……听不懂……但是好可怕……听了就想忘记一切……”
“还看到……一个亮亮的小人……被很多黑色的锁链捆着……锁链连着……那些熄灭的星星……”
她的描述零碎而充满童真,却与之前的经历和情报惊人地吻合!
“黑色的太阳”——“归墟之眼”?
“念着同一句话”——“永寂圣言”?
“锁链连着熄灭的星星”——“基座”网络抽取星球能量?
杨强立刻意识到,这并非简单的梦!这是那个秩序意识体在通过星瞳的心辉,以一种她能理解的方式,传递信息!
“小瞳,别怕,慢慢想。”杨强极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那个‘亮亮的小人’,还让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了吗?尤其是那些‘念话’的声音,能记住任何一个音节吗?”
星瞳蹙着眉头,努力回忆着,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来自意识体的记忆碎片显然对她是不小的负担。
于月芹心疼地想阻止,被杨强用眼神示意停下。他们需要这些信息。
终于,星瞳断断续续地、极其艰难地模仿出了几个扭曲、冰冷、仿佛能冻结灵魂的音节:
“*N’kai… F’tagn… ph’nglui… mglw’nafh…”
这几个音节响起的瞬间,舰桥内的光线似乎都暗淡了几分,一股没来由的寒意席卷了每个人。连莉薇娅都下意识地收缩了一下灵能投影。
“信息记录分析!”杨强强忍着那音节带来的不适感,“以太!比对所有数据库!”
“正在进行……无完全匹配项……但音节结构与已知终末教团高级仪式用语有部分相似性……能量波动模拟……结论:该语言本身蕴含着极强的‘规则否定’与‘存在终结’之力!”以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峻,“这极有可能就是‘永寂圣言’的……碎片!”
圣言碎片!他们竟然真的得到了它!
虽然只是几个音节,但其价值无可估量!这不仅是情报,更可能是未来对抗“永寂圣言”仪式的关键突破口!
“还有呢?”杨强追问道,“关于那个‘黑色的太阳’,那个仪式,它在哪里举行?什么时候?”
星瞳疲惫地摇了摇头:“看不清了……很远很远……好像……需要很多‘锁链’都准备好……亮亮的小人……很着急……说……要快点回家……”
要快点回家!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砝码,彻底坚定了杨强的决心。
秩序意识体传递出的信息拼图逐渐完整:
1. “永寂圣言”仪式极其可怕,其语言本身就能否定存在。
2. 仪式需要在“归墟之眼”(黑色太阳)举行。
3. 仪式需要庞大的能量网络(基座锁链)支持。
4. 仪式尚未完全准备好,但时间已经极其紧迫!
5. **起源之地(家园),藏着阻止这一切的关键!
“我明白了。”杨强站起身,眼中所有的犹豫和迷茫一扫而空,只剩下锐利如刀的决心。
“以太,以最快速度完成必要维修,优先保证航行和防御。”
“莉薇娅,虫群优先补充侦查和护航单位。”
“所有人员,放弃一切非必要修复作业,集中资源。”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七十二小时跃迁冷却期一过,立刻出发。”
“目标不变,全速前进——”
“回家!”
这一次,不再是探索,不再是犹豫。
而是带着从敌人心脏地带夺取的秘密,带着最终的答案和必须完成的使命,进行一场与末日赛跑的——
终极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