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银色守墓人飞船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缓缓驶入小行星带,其流线型的舰体优雅地避开那些漂浮的岩石,多棱面传感器已经重新修复,闪烁着冷静而致命的光芒。它显然已经锁定了“寻光者号”世代飞船的位置,以及杨强所在的侦察艇。
“他们来了!我们都会死!”避难所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那个开门的年轻女子瘫软在地,失声痛哭。老者试图维持秩序,但眼中的绝望表明他已放弃希望。
杨强却异常冷静。他灵魂深处的终末印记灼痛难忍,与房间中央那块发光空间石的共鸣越来越强。通过这种奇特的连接,他不仅能感受到空间石内部被封印的存在正在苏醒,还能隐约感知到守墓人飞船的“意识”——那并非生物般的思维,而是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判定过程: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检测到终末印记信号→确认为必须清除的污染源→执行净化协议。
“以太,侦察艇还能动吗?”杨强通过通讯器低声问。
“推进器受损百分之四十,但尚可短距离移动。主人,建议立即撤离,生存概率虽低,但高于留在此地。”
杨强没有回应。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空间石上。那块原本只是微微发光的晶体,此刻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脉冲光芒,节奏与他心跳一致。通过终末印记,他感觉到空间石内部那个沉睡的存在正在呼唤他,渴望与他建立更深的连接。
危险,但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所有人退后!”杨强突然命令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避难所内的人们下意识地服从了,挤到房间的角落。杨强一步步走向发光的空间石,伸出手掌。
“强子,不要!”以太警告道,“能量读数异常!那块空间石极不稳定!”
但杨强已经下定了决心。当他的手掌触碰到空间石表面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洪流涌入他的身体!
这不是信标塔那种古老而浩瀚的记忆洪流,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基础的力量——宇宙规则本身的碎片。这块空间石并非普通品种,它内部封印着一小片宇宙诞生之初的规则本源!
“啊——!”杨强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嘶吼,他的眼睛完全变成了纯白色,身体悬浮到半空中,暗色纹路与纯白光芒在皮肤下交替闪烁。
通过这块特殊的空间石,他看到了更多守墓人的真相:它们并非生物,而是那个古老文明创造的自动化守卫,职责是监视封印并清除任何可能威胁封印稳定性的因素。终末教团崇拜的“永寂之主”确实是某个恐怖存在的投影,而那个恐怖存在正是被信标塔网络封印的。守墓人将任何与终末印记有关的存在视为潜在威胁,必须清除。
但更重要的是,他感知到了守墓人飞船的一个弱点——它们依赖于一种基于宇宙基础规则的网络进行通讯和协调,而这个网络,恰好与空间石内部的规则本源同源!
外面的守墓人飞船已经逼近到足以用肉眼清晰看见的距离。它舰首下方的多棱面晶体再次亮起,显然是准备直接摧毁整个小行星带内的“污染源”。
没有时间犹豫了。
杨强强行控制着体内奔涌的力量,将意识通过空间石扩展到最大范围。他不再是尝试与守墓人系统对抗,而是试图“欺骗”它。
他模仿信标塔的能量特征,向守墓人飞船发送了一个紧急信息:“检测到封印完整性受到威胁!优先级别:阿尔法!坐标:RxJ-1132星域,请求立即支援!”
守墓人飞船的动作突然停滞了。多棱面晶体急速闪烁,似乎在验证这个突如其来的信息。杨强能感觉到它的“困惑”——两个相互矛盾的命令在它的系统中冲突:一个是清除眼前的污染源,另一个是回应更高优先级的封印警报。
就在这宝贵的几秒钟内,杨强切断了与空间石的连接,瘫倒在地。那股力量的冲击几乎将他的意识撕裂。
“就是现在!以太,最大功率冲向辉光号!”他喘息着命令。
侦察艇的引擎发出过载的轰鸣,猛地从寻光者号的裂口中冲出,向着辉光号的方向疾驰。
守墓人飞船似乎终于做出了决定——它放弃了攻击,舰体突然转向,然后在一阵空间扭曲中消失了,显然是前往杨强虚构的那个坐标了。
暂时的危机解除,但代价巨大。
当侦察艇艰难地返回辉光号时,杨强已经几乎无法站立。更令人担忧的是,那块空间石因能量过度输出而彻底碎裂了,寻光者号上的幸存者们失去了最后的能源来源。
“带他们上来。”杨强对于月芹说,“我们不能把他们留在这里等死。”
很快,二十几名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被接上了辉光号。他们惊恐地看着这艘虽然受损但依然先进的战舰,看着那些非人般的船员——机械的以太、虫族的莉薇娅(仍在休眠中)。
老者自称陈博士,是寻光者号的科学主管。他带着幸存者们向杨强深深鞠躬:“感谢您的救命之恩。虽然不知道您是如何赶走那些收割者的,但...”
“暂时而已。”杨强打断他,“它很快就会意识到上当,然后回来。我们需要立刻离开这里。”
问题是如何离开。辉光号的主引擎依然离线,能源几乎耗尽,根本无法进行空间跳跃。
就在这时,医疗舱传来消息:星瞳苏醒了。
杨强立即赶到女儿身边。星瞳坐在床上,额头的信标塔印记微微发光,眼神清澈而宁静,仿佛变了个人。
“爸爸,我知道怎么离开。”她轻声说,声音中带着某种超然的确信,“那座塔告诉了我一些事情。这片星域有一条古老航路,信标塔网络的一部分,但已经荒废很久了。”
她伸出手,在空中划出一系列复杂的光纹——正是信标塔表面的那些古老符号。
“如果我们能到达航路的入口,即使没有足够能源,也可以借助航路本身的流动力量进行移动。”
以太立即分析这些符号:“这些是超空间导航标记!星瞳小姐提供的坐标确实指向一个小型空间异常点,距离我们不远!”
希望再次燃起,但新的问题接踵而至:如何到达那个入口?辉光号目前的动力甚至无法脱离小行星带的引力井。
陈博士犹豫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帮忙。寻光者号虽然残破,但它的核心引擎还在,只是缺少能源。如果能够将它的引擎与贵舰连接,或许能提供足够的推力。”
“但我们的能源已经...”杨强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他看向星瞳额头的印记,再想到自己与空间石连接时的体验。
“或许我们不需要传统能源。”他若有所思地说,“星瞳,你感觉怎么样?能感受到那个印记的力量吗?”
星瞳闭上眼睛,片刻后点头:“它很温暖,像一条小河在我体内流动。那座塔说,这是‘遗产’的一部分。”
杨强转向以太:“如果我们以星瞳为中介,将信标塔的能量引导至寻光者号的引擎,能否产生足够推力?”
“理论上有可能性,但风险极高!星瞳小姐的身体可能无法承受那种能量流!”
“我能做到。”星瞳坚定地说,“那座塔告诉我该怎么做了。”
没有时间争论了。传感器显示,守墓人飞船已经 reappeared 在远处,正以惊人的速度返回——它显然已经识破了杨强的骗局。
很快,一个冒险的计划被制定出来:星瞳将通过信标塔印记引导能量;寻光者号的引擎将被远程连接到辉光号的推进系统;杨强则负责用他刚刚获得的空间石共鸣能力稳定整个能量传输过程。
当守墓人飞船重新进入传感器范围时,准备工作刚刚完成。
“它来了!”以太警告道,“这次它直接启动了武器系统!”
暗银色飞船的多棱面晶体发出死亡的光芒,一道能量束直接射向辉光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星瞳额头的印记猛地亮起,一道柔和而强大的能量流通过她小小的身体,经由临时连接线路涌入寻光者号的引擎。老旧的引擎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产生的推力猛地将辉光号推向前方!
能量束几乎是擦着舰尾掠过,击中后方的一块巨大小行星,瞬间将其汽化。
“推进力达到预期值!正在航向空间异常点!”以太报告道,声音中带着难得的兴奋。
守墓人飞船立即追击,不断发射能量束。辉光号在小行星带中艰难地规避着,舰体不断被近距离爆炸震得剧烈摇晃。
“还有多远?”杨强问,他正全力维持着能量流的稳定,嘴角已经渗出血丝。
“距离异常点还有三千公里!但守墓人飞船正在逼近!”
突然,一道能量束终于击中了辉光号的侧舷,造成大面积破坏!舰内警报大作,多个舱室瞬间失压!
“左侧推进器失效!”以太紧急报告,“我们正在失去速度!”
眼看守墓人飞船已经逼近到足以进行致命一击的距离,杨强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
“以太,将所有剩余能量转移到舰首偏导仪!星瞳,当我给出信号时,将全部能量一次性爆发出来!”
“爸爸,那样你会...”
“照做!”杨强吼道。
当守墓人飞船再次准备开火时,杨强发出了信号。星瞳闭上眼睛,将信标塔印记中的能量全部释放出来!
但这股能量没有流向引擎,而是被杨强引导至舰首偏导仪,形成一个短暂而强烈的空间扭曲场!
守墓人飞船的能量束射入这个扭曲场,没有击中辉光号,而是被偏转了回去,击中了守墓人飞船自身!
暗银色飞船的护盾剧烈闪烁,虽然没有被完全破坏,但显然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动作暂时停滞了。
就这这宝贵的几秒钟,辉光号终于冲到了空间异常点前——那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空间漩涡,只有通过特殊传感器才能探测到其存在。
“就是现在!全员抗冲击准备!”杨强命令道。
辉光号一头扎进了空间异常点中。
接下来的感觉难以用语言描述。仿佛时间和空间都被拉伸又压缩,所有的物理法则都失去了意义。舰体内外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仿佛整艘船随时都会解体。
杨强紧紧抱住星瞳,用自己身体保护着她。于月芹则抱着仍在休眠的莉薇娅。陈博士和其他幸存者则紧紧抓住任何固定的物体。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即将被这疯狂的空间跳跃撕碎时,一切突然平静下来。
辉光号漂浮在一片陌生的星空中。远处是一颗巨大的蓝色恒星,周围环绕着数十颗行星。最令人惊讶的是,传感器检测到多个与信标塔相似的能量信号,分布在这个星系的不同位置。
“我们...成功了?”于月芹难以置信地问。
以太的投影闪烁了几下才稳定下来:“空间跳跃完成。我们已到达未知星系,距离先前位置至少五百光年。舰体损伤严重,但核心结构完好。”
杨强松开了星瞳,瘫坐在椅子上,疲惫不堪但却露出一丝笑容。他们暂时安全了。
然而,这笑容很快凝固在他的脸上。
通过舷窗,他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在这个星系的第三行星轨道上,漂浮着无数战舰的残骸。其中一些残骸的设计风格与守墓人飞船惊人地相似,而另一些则更加古老、更加怪异,仿佛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
而在这些残骸的中心,漂浮着一个巨大的、部分损坏的信标塔,比他们在静谧裂隙见到的那座还要庞大数倍。
星瞳额头的印记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她指着那座巨大的信标塔,声音中带着恐惧和好奇:
“爸爸,那座塔在哭喊。它很痛苦,需要帮助。”
杨强感到自己灵魂深处的终末印记再次开始灼痛,与远方那座受损的信标塔产生了共鸣。
这一次,共鸣中传来的不再是古老的知识或记忆,而是一种纯粹的、撕心裂肺的——痛苦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