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这才满意地升上车窗,继续用他那能把人急死的乌龟速度,坚定不移地往前挪。
慕容千雪坐在旁边,看着他这一系列幼稚又紧张到极致的举动。
原本空白一片的大脑,终于有了一丝真实的触感。
她忽然觉得有点想笑。
这个男人,平时看着那么不着调,甚至有些混不吝。
原来紧张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好像……还有点可爱。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抹突如其来的笑意,瞬间驱散了她心头大半的茫然与无措。
终于,在成功逼疯了至少三条街的司机后,周楚把车开进了市一院的停车场。
他特意找了个最偏僻,两边都没有车的“VIp”车位停好。
“你坐着别动,千万别动!”
周楚再次郑重其事地叮嘱,语气严肃得像是在交接国家机密。
“我去挂号,马上回来。”
说完,他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慕容千雪看着他几乎要跑出残影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伸出手,轻轻地,试探性地覆在了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上。
这里…………
真的有一个小生命了吗?
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再一次失去了原有的频率。
另一边,周楚冲进医院门诊大厅,瞬间就被眼前的景象给砸蒙了。
人。
到处都是人。
排队的人,走路的人,哭喊的小孩,焦急的家属。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消毒水味,混合着各种复杂的病气和人的气息,像一堵墙朝他压过来。
“您好,请问挂号在哪?”
周楚随便抓了个行色匆匆的路人问道。
那人一脸不耐烦,朝远处一条几乎望不到头的长龙指了指。
“那儿。”
周楚看着那条绝望的队伍,整个人都麻了。
这他妈得排到猴年马月去?
他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像一只被关进玻璃瓶的苍蝇。
“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一个清甜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
周楚猛地一回头,看到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的年轻护士。
她手里正拿着一份导诊图,似乎刚被他的焦躁吸引了注意力。
“我要挂号!妇产科!”
周楚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格外洪亮,震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我女朋友,她……她可能有了!我要挂最快最好的医生!”
他的大嗓门,让整个导诊台附近都安静了一瞬。
护士小姐姐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一个专业又带着些许忍俊不禁的微笑。
“先生您别急,是第一次来我们医院吧?”
她打量了一下周楚,目光在他帅气但写满焦灼的脸上停顿了一秒。
“看您这么紧张,是……初次当爸爸?”
周楚又是一愣。
初次当爸爸?
这五个字,像一颗精准制导的子弹,正中他的心脏。
他的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
“啊……对,可能是。”
他第一次在人前,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这样的话,我建议您直接挂专家号。”
护士小姐姐非常热心地指了指另一边人相对少很多的窗口。
“虽然贵一点,但是医生经验更丰富,而且基本不用怎么排队。”
“您去那边,我帮您跟窗口的同事说一下,给您优先办理。”
“谢谢!太谢谢你了!”
周楚简直快哭了,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在护士的帮助下,他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挂上了一个妇产科主任医师的专家号。
拿着那张小小的挂号单,周楚一路狂奔回停车场。
“搞定了!我们快去!”
他拉开车门,身体下意识地又想去抱慕容千雪。
“我自己能走。”
慕容千雪连忙出声制止了他。
再被他这么抱着在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走一圈,她真的可以当场买张站票逃离地球了。
周楚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医院人太多,不安全。
但他还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慕容千雪的手臂。
那架势,仿佛自己不是在扶人,而是在护送一件国宝。
两人来到三楼的妇产科门诊。
走廊里坐满了等待的孕妇和家属。
周楚扶着慕容千雪,在候诊区的椅子上坐下,一双眼睛死死地钉在叫号的电子屏幕上。
“下面请37号,慕容千雪,到302诊室就诊。”
屏幕上终于跳出了慕容千雪的名字。
周楚一个激灵,比本人还激动,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
“到我们了!”
他扶着慕容千雪,走进了诊室。
诊室里坐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医生,神情有些疲惫。
但看到他们,还是露出了一个职业性的微笑。
“坐吧。”
医生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哪里不舒服?”
“医生,我……”
慕容千雪刚开口,就被旁边的周楚抢了过去。
“医生!她可能怀孕了!”
周楚一口气把验孕棒一深一浅的事。
连带着说明书上的“弱阳性”都给医生复述了一遍,生怕漏掉任何一个关键词。
那紧张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做学术报告。
医生耐心地听完,推了推眼镜,目光温和地看向慕容千雪。
“末次月经什么时候?”
“上个月……7号。”
慕容千雪的脸颊有些发烫。
医生点点头,在病历本上记录着。
“平时月经规律吗?”
“很规律。”
“最近有没有恶心、呕吐、嗜睡的反应?”
“有……最近胃口不太好,有点反胃。”
慕容千雪这才后知后觉地,将最近所有的不适都和“怀孕”这个词串联了起来。
“行,情况我了解了。”
医生唰唰唰地开了一张检查单,递给他们。
“先去抽个血,查一下血hcG和孕酮。”
“这个结果出来,就能百分之百确定是不是怀孕了。”
周楚一把接过单子,紧追着问。
“医生,那那个验孕棒,有没有可能出错啊?”
他绞尽脑汁,想了个词。
“就是……诈和?”
医生被他这个打麻将的词给逗得笑出了声,眼里的疲惫都散了不少。
抽完血,两人拿着缴费单,坐在抽血处旁边的等候区。
走廊的长椅泛着金属的冷光,那股凉意,正透过薄薄的衣料往皮肤里钻。
周围全是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
空气里那股消毒水特有的味道,清冷,干净,却又莫名地让人心慌。
慕容千雪低着头,一言不发。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
她的沉默像一重无形的枷锁,扣在周楚的心口,闷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从诊室出来,她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安静得让他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