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警笛声由远及近。
高若柠迅速冷静下来,那股商界女强人的干练本能地回归。
她拿出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声音却依旧有些不稳。
“我的车在映澜路出了事故。”
“你马上过来处理。”
“另外,联系前面那辆劳斯莱斯幻影的车主,车牌号是……”她看了一眼周楚的车牌,
“所有维修费用,我们公司承担。”
电话那头似乎愣住了。
“对,是追尾,我们全责。”
挂断电话,她郑重地看向周楚。
“周先生,今天,谢谢你。”
“这份人情,我高若柠记下了。”
周楚微笑着,云淡风轻。
“高董客气了。”
“举手之劳。”
半个小时后。
交警处理完现场,交通疏散。
几辆事故车被拖走,包括周楚那辆车尾受损的幻影。
映澜路再次恢复车水马龙。
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一场幻觉。
周楚和慕容千雪站在路边。
“我们的车被拖走了。”
“现在怎么办?”
慕容千雪看着周楚,眼里除了震撼,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崇拜。
“没事,开你的。”
周楚一脸轻松,仿佛刚才真的只是看了一场电影。
“还得去接叔叔阿姨。”
慕容千雪默默点头,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车钥匙。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panamera。
两人上了车,一路开往周楚父母家。
小区门口。
周陈青和刘婉茹正像两只热锅上的蚂蚁,翘首以盼。
“怎么还不来啊!”
刘婉茹急得在原地直转圈。
“去亲家那儿迟到,太失礼了!”
周陈青嘴上说着“别急”,眼睛却一秒都没离开过路口。
终于,一辆红色的保时捷缓缓驶来,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降下,露出周楚的脸。
“爸,妈,上车。”
刘婉茹当场愣住。
“儿子,这……这不是你的车啊?”
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那辆黑色的大家伙呢?”
她的声音变了调,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
“你……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陈青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快步上前,死死盯住周楚。
那眼神,仿佛只要周楚敢点头,他就能立刻抄起路边的砖头去跟人拼命。
看着父母瞬间煞白的脸,周楚心里一暖,又有些想笑。
“没事,没事。”
“瞎想什么呢。”
他赶紧解释。
“那辆幻影送去保养了,这不是着急接你们去千雪家嘛。”
“就先开千雪的车过来了。”
他指了指身边的慕容千雪。
“这车,千雪送我的。”
这句话,像一颗定心丸。
刘婉茹和周陈青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回肚子里。
“哦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刘婉茹捂着胸口,大口喘着气。
周陈青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但看向那辆保时捷的眼神,依旧充满了震撼。
这车……怕是比房子还贵吧。
他没问,也不想问。
儿子有出息,是天大的好事。
慕容千雪已经下了车,乖巧地喊了一声。
“叔叔阿姨好。”
她说着就要去后备箱,想帮着搬东西。
刘婉茹眼疾手快,一把就将她拉住。
“哎哟,我的好闺女,你可千万别动!”
“这都是些粗笨东西,哪能让你沾手。”
“你站边上歇着,让周楚和他爸来!”
刘婉茹的语气带着一种慈祥的霸道,看慕容千雪的眼神,真像在看一个一碰就碎的稀世珍宝。
慕容千雪有些无奈,但心里却被这股真切的关怀填得满满当当。
她只好乖乖站到一边。
周楚打开后备箱,和周陈青一起,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外搬。
几个巨大的红白蓝编织袋,被塞得鼓鼓囊囊。
还有一个沉甸甸的硬纸箱。
周楚刚一抱起纸箱,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扑腾声,还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咯咯”叫。
“爸,这箱子里是活的?”
周楚一脸惊奇。
周陈青脸上透出几分得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你慕容叔叔不是讲究养生嘛。”
“我托老战友从乡下搞的,正宗的走地鸡,还有几只老鸭。”
“纯粮食喂的,绝对绿色无污染,城里有钱都买不到!”
周楚抱着箱子,感受着里面的生命力,心中情绪翻涌。
他知道,这几只鸡鸭,就是父母心中最贵重、最拿得出手的礼物。
他小心翼翼地把箱子放进保时捷宽敞的后备箱。
一转身,他看见父亲周陈青正弯着腰,有些笨拙地想去够自己的脚。
父亲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黑色皮鞋,鞋面擦得锃亮。
或许是鞋子太新,有些磨脚,他走起路来姿势都有点不自然。
刚才搬东西的时候,右脚的鞋带散开了。
周陈青弯了几次腰,都被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顶住,就是够不着。
“爸,我来。”
周楚快步走过去,没给父亲拒绝的机会,单膝蹲了下来。
周陈青整个人都僵住了。
“哎,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他一个当爹的,哪有让儿子给自己系鞋带的道理。
周楚没有说话。
他只是伸出手,熟练地拿起两根鞋带,交叉,穿梭,拉紧。
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在他指尖迅速成型。
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站起身。
“好了。”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洒下,勾勒出周楚平静的侧脸。
就在刚才蹲下的那一瞬间,一个尘封的画面,灼热地烫过他的脑海。
很多年前,他刚和前女友陈茜在一起。
陈茜的父母来学校看她,约着一起吃饭。
饭桌上,他的父母局促不安,不停地给对方夹菜,脸上堆着近乎讨好的笑。
父亲脚上,也穿着一双新买的皮鞋。
饭局中途,鞋带也散了。
他记得,父亲当时也是这样,在桌子底下,涨红了脸,笨拙地弯下腰,摸索了半天。
而桌子对面,陈茜父母那种审视中带着一丝轻慢的眼神。
至今仍像一根滚烫的针,扎在他的记忆里。
此刻。
他为父亲系好鞋带,站起身。
过去的无力与卑微,和此刻的从容与强大,在这一蹲一起之间,完成了交替。
他现在是神豪。
他绝不会再让自己的父母,在任何人面前,弯下他们已经不再年轻的腰。
周陈青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又站起身的儿子,眼眶猛地一热。
他抬起手,粗糙的手掌在周楚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两下。
一下。
又一下。
千言万语,都在这里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