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满仓被他这副模样看得一愣,冲势都莫名地弱了下去。
周楚不再看他,转头对旁边一个吓得脸色发白的主管用下巴指了指。
“去,把损失给我算一下。”
“从他进厂开始,所有停工的生产线,所有工人的误工费。”
“还有他刚才抱过的那台机器,找工程师来做全面检测,一颗螺丝都不能漏。”
“一分一毫,都给我算清楚。”
那主管愣在原地,没能立刻消化这个命令。
周楚的目光扫了过去。
主管打了个哆嗦,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回神。
“是,是!周总,我马上去办!”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车间里安静得能听到电流的嗡鸣。
所有人都被周楚这番操作给震住了。
不争吵,不辩解,不讲道理。
直接算钱。
这是他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处理方式,却又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吴一鸣走到周楚身边,低声问。
“老板,您认识他?”
周楚的目光落在陈满仓那张由惊转怒的脸上,唇角扯出一个近乎残忍的弧度。
“认识。”
当然认识。
前女友的爹,当年张口就要五十万彩礼,不然就不让女儿嫁的奇葩。
一段并不愉快的记忆。
他收回视线,看着陈满仓,像是在宣布最后的通牒。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现在,立刻,从我的工厂里滚出去。”
“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陈满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你当你是谁?让我滚我就滚?”
他梗着脖子,一脸“我豁出去了你奈我何”的表情。
“我告诉你,今天这事没完!别以为你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
“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他笃定周楚这种大老板最重名声,最怕他们这种滚刀肉。
只要闹得够大,周楚必然会花钱消灾。
周楚看着他有恃无恐的蠢样,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冰冷的嘲弄。
陈满仓还在那喋喋不休地叫骂。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要不是我们家小茜,你能有今天?”
“现在发达了,就把人一脚踹开!还害我儿子坐牢!”
“你这种人就该天打雷劈!”
他越骂越疯,唾沫星子喷得到处都是。
突然,他毫无征兆地再次暴起,抡起砂锅大的拳头,卯足了劲朝着周楚的脸砸了过来!
围观的工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呼。
吴一鸣和几个主管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老板小心!”
拳风呼啸而至。
周楚的身体只是向旁侧了毫厘。
一个堪称艺术的微小闪避。
陈满仓势大力沉的一拳,就这么擦着他的衣角挥空,巨大的惯性让他自己一个趔趄。
还没等他稳住身形,周楚动了。
一道残影。
砰!
一声沉闷又令人牙酸的重击。
一记迅猛无匹的左勾拳,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陈满仓的下颌骨上。
那一记左勾拳,仅仅是一个开始。
周楚的身体里,某种被死死压抑多年的东西,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他没有后退。
反而欺身而上,膝盖精准地顶住陈满仓前冲的身体,像一根钢钉,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陈满仓无法倒下,只能被迫承受接下来的一切。
周楚攥紧的另一只拳头,毫无停滞地再次砸下。
砰!
沉闷的重击声,震得人耳膜发麻。
这一拳,精准地轰在陈满仓那张仍在叫骂的嘴上。
所有的污言秽语,瞬间被这一拳堵了回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被碾碎的痛哼。
温热粘稠的液体,从他的口鼻中争先恐后地溢出。
周楚面无表情,手臂肌肉再度绷紧,化作一台不知疲倦的精密机器。
砰!
砰!
砰!
他一拳接着一拳,机械地重复着砸落的动作。
每一拳,都落在了同一个位置。
车间里,连电流的嗡鸣声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纯粹、高效、甚至带着某种残酷美感的暴力场面,骇得停止了呼吸。
吴一鸣和几个主管看得眼皮狂跳,想要上前。
却被周楚身上那股冰冷狠戾的气场震慑在原地,双腿灌了铅一般沉重。
终于,周楚停了下来。
他松开了手。
陈满仓失去了支撑,像一袋被抽掉骨头的烂肉,软软地滑倒在地。
他的脸已经彻底变了形,嘴唇高高肿起。
鲜血混合着口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噗。”
一口血沫混杂着几颗白森森的碎牙,被他吐了出来。
断牙在坚硬的地面上滚动,发出几声清脆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
世界安静了。
周楚垂下眼,审视着自己右手拳峰上沾染的血迹。
血不多,只有几点猩红。
他从西装内袋里摸出一块洁白的丝质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节,动作一丝不苟。
擦完,他将那块染血的手帕,随手扔在陈满仓的脸旁。
“我给过你机会。”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是你自己,选了第二种。”
说完,周楚不再看地上的那滩东西一眼,转身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解锁屏幕,他熟练地按下了三个数字。
110。
电话很快被接通。
“喂,我要报警。”
周楚的语气平静,仿佛在谈一笔生意。
“地址,城南工业区,宏发制衣厂。”
“有人寻衅滋事,动手伤人。”
电话那头传来公式化的询问。
周楚的视线扫过全场,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对,我把他打了。”
“嗯,正当防卫。”
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可能……稍微有点过当。”
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明显愣住了。
周楚挂断电话,将手机揣回兜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车间里的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把人打成这样。
然后自己报警。
还主动承认“防卫过当”。
这到底是什么操作?他们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吴一鸣快步走到周楚身边,眼神里写满了担忧和不解。
地上的陈满仓挣扎着,嘴里发出“呜呜啊啊”的含糊声。
充血的眼睛死死瞪着周楚,里面是无能狂怒的怨毒。
他想放狠话,想继续咒骂。
可一张嘴,漏风的牙床就传来钻心的剧痛,一个清晰的字眼都发不出来。
没过多久,工厂外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一辆警车停在车间门口,两名警察快步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察看到现场,尤其是地上凄惨的陈满仓,眉头立刻紧锁,目光锐利地扫向全场。
“谁报的警?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