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从小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被我跟他妈给惯坏了。”
“脾气又臭又硬，说一不二，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我要是敢不经过他同意就把这合同签了，他回来能打死我。”
说到最后，许茂华的声音里都带上了颤抖。
养儿防老，他这却是养了个祖宗，还是个会动手的祖宗。
从小管不住，现在老了，更是怕他怕得要命。
周楚静静地听着
他放下茶杯。
“老爷子，您说的情况，我大概了解。”
“其实，令郎会反对，我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
周楚的平静，反而让许茂华更加不安。
“周老板，您……您别生气。”
“我那儿子就是个混不吝，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
“要不，等他回来了，我好好劝劝他？”
周楚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紧张。
“老爷子，我今天就把话跟您说明白了。”
“三万一平，这个价格，是经过专业评估公司核算，并且上报审批过的。”
“整个片区都是这个标准。”
“我不可能为您一家，开这个特例。”
周楚的目光很平静，但话里的分量却不轻。
“合同就在这儿，您想签，我欢迎。”
“您要是觉得价格低了，想等一等，或者听您儿子的，想闹一闹，也没关系。”
他靠在椅背上。
“说句您可能不爱听的实话，我做这个项目，不差您这一块地。”
“大不了，我把规划图纸改一改，直接绕开您家就是了。”
“到时候，周围都盖起了漂亮的新楼，通了宽敞的马路。”
“就您家这栋小破楼孤零零地立在中间，水电线路都得重新给你接。”
“您是想拿着几百万的拆迁款，安度晚年。”
“还是想守着这栋破房子，跟您那宝贝儿子当一辈子的钉子户。”
“您自己考虑清楚。”
周楚的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在了许茂华的心上。
他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周老板，说起话来竟然这么直接。
是啊，人家是大老板，凭什么要惯着你一个地痞无赖的儿子？
不拆了，人家绕开走，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时候，钱拿不到，还落得个里外不是人。
许茂华的额头上，冷汗都下来了。
他正想说点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嘈杂的喧哗声。
紧接着，就是“哐当哐当”的踹门声。
“爸！开门！”
是许振的声音！
许茂华吓得一个哆嗦。
周楚却依旧稳如泰山，甚至还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品了一口。
该来的，总会来的。
许茂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跑去开了门。
巷子口，横七竖八地停着四辆破旧的面包车。
车门大开着，二三十个流里流气，手持钢管、木棍的年轻人正从车上跳下来。
将他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是他那个凶神恶煞的儿子，许振。
许振的身后，还跟着点头哈腰的陈冬冬。
“阿……阿振，你这是干什么！”
许茂华看到这阵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魂都快吓飞了。
“你这是要干嘛啊！快让他们走！快让他们走啊！”
他冲上前，想去拉许振的胳膊。
许振却一把将他推开，不耐烦地喝道。
“你给我起开！这里没你的事！”
“那个要拆我们家房子的开发商呢？让他滚出来见我！”
许茂华挡在许振面前，苦苦哀求。
“儿子，你听爸一句劝！”
“周老板给的条件，真的是这周围最好的了！隔壁家，也是这个价！”
“你要是胡闹，人家说不拆就不拆了啊！”
“不拆？”
许振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敢！”
“他项目都启动了，前期投了多少钱进去？他说不拆就不拆？骗鬼呢！”
“爸，你就是太老实，才被人当猴耍！”
“今天我非得让他知道，咱们老许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许振说着，就要往屋里闯。
人群后面，陈冬冬伸长了脖子。
他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倒霉蛋，竟然惹到了振哥的头上。
他探出头朝屋里望去。
只一眼，陈冬冬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屋子里，那个悠闲地坐在椅子上，正端着茶杯年轻人，不是别人。
正是他姐姐的前男友。
那个当初眼睁睁看着自己进监狱，帮都不帮的周楚。
“我靠？”
陈冬冬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可再定睛一看，没错，就是那张脸！
虽然周楚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那张脸的轮廓。
陈冬冬是死都不会认错的。
只是……他今天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陈冬冬的目光，落在了周楚的衣服上。
那是一件看起来简简单单的黑色t恤衫。
胸口印着一个他叫不上名字的“x”牌标志，设计得很有个性。
下面是一条剪裁得体的休闲裤。
脚上那双运动鞋，陈冬冬倒是认得。
前两天他还在手机上刷到过，是一款新出的限量联名款。
据说发售价就得好几千，现在更是被炒到了上万。
这一身行头，低调，但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陈冬冬彻底懵了。
这还是那个当初连房子和彩礼都凑不齐的穷小子吗？
这才几年功夫，就鸟枪换炮了？
难道是中彩票了？还是找了个富婆？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许振已经大摇大摆地闯进了屋子。
他身后那群小弟，也跟着“呼啦”一下涌了进来。
把本就不大的屋子挤得满满当当。
许振上下打量着周楚。
“你就是那个什么开发商的代表？”
周楚放下茶杯，轻轻点了点头。
“是我。”
“行，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许振往旁边的一张凳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
拿手里的钢管一下一下地敲着地面，发出“梆梆”的声响。
“我这人，不喜欢拐弯抹角。”
“想要我们家这块地，可以。”
“一平米，四万块！”
“少一分，你今天都别想从这个门走出去！”
身后的那群小混混也跟着起哄，挥舞着手里的家伙。
“四……四万？”
门口的许茂华听到这个数字，吓得两腿一软，差点没直接坐地上。
我的老天爷啊！
这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啊！
人家给三万一平，已经是周边最高的价了，你这直接加了一万！
这不是胡闹吗！
他刚想开口劝儿子两句，可一对上许振的眼神，顿时又把话给咽了回去。
他只能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却一个字都不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