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也知道,现在这房价……”
“唉,我们这种普通家庭,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钱啊。”
“这不,就想着,要是老宅子能拆迁,换一笔钱。”
“不光儿子的婚房解决了,我们老两口下半辈子也有着落了。”
许茂华说得很实在,也很诚恳。
周楚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您对拆迁价格,有什么心理预期吗?”
许茂华立刻问道。
“我听老连说……您给他开的是每平方三万?”
“是的。”周楚肯定地回答。
“所有住户,标准都是一样的,每平方三万。”
“这个价格……公道!”
许茂华一拍大腿,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弛了下来。
他之前最担心的就是开发商搞区别对待,或者故意压价。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那,周总,我想再问问。”
“这个三万一平,是只算房子的建筑面积,还是说……连院子也一起算啊?”
“还有我们家后面那块菜地,那也是我们自家的地,这个又是怎么算的?”
与此同时。
南郊老城区附近的一条马路边。
一辆半旧不新的面包车停在路旁。
车门大开着。
一个看起来五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正拽着一个年轻女孩的胳膊,往车下拖。
“你给我下来!”
徐秀丽的嗓门又尖又亮,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磨磨蹭蹭的干什么!人家还等着呢!”
“妈!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去!”
陈茜哭得梨花带雨,死死地抓着车门,就是不肯下车。
“什么想不想去的!”
“你弟弟都打听好了,这里的足浴会所,一个月工资四万多!”
徐秀丽眼睛放光,一想到那个数字,她拽着女儿的力气就更大了几分。
“你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去?你当是路边的大白菜啊,随便捡?”
“那不是正经地方!我不要去!”陈茜哭喊着。
驾驶座上,陈冬冬转过头来。
“姐,你吵什么吵!”
“什么正经不正经的,能挣钱不就行了?”
“再说了,就是去按个脚,又不是让你去干别的,你怕什么?”
“冬冬!”
陈茜绝望地看向自己的弟弟,泪水模糊了视线。
“你是我亲弟弟啊,你怎么能把我往火坑里推?”
“我求求你了,我们回家好不好?我不想去那个足浴会所……”
陈冬冬熄了火,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车门边。
他没有像徐秀丽那样粗暴地拉扯,而是蹲了下来,看着自己的姐姐。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变得柔和。
“姐。”
“你是我亲姐,我怎么可能害你呢?”
“你听我说。”
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忧愁。
“你也知道,我谈了个女朋友,都准备结婚了。”
“可她家里的要求,你也听妈说过了,必须在市区里有套房。”
“首付……最少也得三十万。”
他看着陈茜,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姐,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
“爸妈那点积蓄,连个卫生间都买不起。”
“我呢?我刚从里面出来,谁肯要我?我上哪儿去挣这三十万?”
“全家人的希望,现在就都在你身上了。”
“你是我唯一的姐姐啊。”
这番话,像是一把柔软的刀子,精准地插进了陈茜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是啊,他是她唯一的弟弟。
从小到大,自己都让着他,护着他。
现在,他要结婚了,需要钱买房。
自己这个做姐姐的,难道真的能眼睁睁看着他因为没钱而结不成婚吗?
陈茜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抓着车门的手也慢慢松开了力气。
陈冬冬见状,知道有戏,再接再厉地说道。
“姐,你放心,我都打听清楚了。”
“这里就是个正规的足浴会所,就是给客人按按脚,聊聊天。”
“你想想,按按脚能有什么不正经的?”
“一个月四万,要是干得好,兴许五万都有可能!”
“你想啊,只要六七个月,我买房的首付就凑够了!”
“等我付了首付,你马上就辞职不干了,好不好?”
“到时候,你就是我们家的大功臣!我跟咱妈一辈子都感激你!”
徐秀丽也在一旁帮腔。
“就是!你弟弟说得对!”
“就几个月时间,一晃就过去了!”
“再说了,你看这地方,南郊,鸟不拉屎的。”
“你那些同学朋友谁会跑到这儿来啊?根本碰不见熟人!”
“你怕什么?”
一句“碰不见熟人”,成了压垮陈茜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心里升起些许侥幸。
也许……真的像他们说的那样?
就是按按脚而已。
而且这里这么偏僻,应该不会遇到认识的人。
只要熬过这半年,等弟弟的婚事解决了,一切就都好了。
她的人生,似乎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陈茜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她无力地垂下手臂,任由徐秀丽和陈冬冬将她从车上拽了下来。
“走吧。”
陈冬冬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他拉着陈茜的胳膊,大步流星地朝着不远处一个霓虹闪烁的招牌走去。
徐秀丽则心满意足地回到了面包车上,甚至没有再多看女儿一眼。
她发动车子就扬长而去,仿佛是去办一件什么天大的喜事。
“华尊足浴会所”。
五个鎏金大字在夜色中闪烁着光芒。
门口站着两排穿着开叉旗袍的迎宾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
走进大门。
入眼处,是金碧辉煌的大厅。
整个装修风格,极尽奢华,甚至带着几分俗气的张扬。
陈茜的心,又悬到了嗓子眼。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弟弟的衣袖。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
南郊这种破旧的老城区,怎么会有这么高档的足浴会所?
这太不正常了。
陈冬冬却像是没事人一样。
熟门熟路地带着她穿过大厅,拐进了一条铺着厚厚地毯的走廊。
走廊里的光线更加昏暗。
两边都是一间间的包厢,门上挂着“京都”、“沪上”、“江南”之类的雅致名称。
可从门缝里传出的,却是男人们粗俗的笑骂声和女人们的娇嗔。
陈茜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就在这时,她们路过一个没有关严门的包厢。
陈茜清楚地看到。
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正把手伸进旁边一个年轻女服务员的衣服里。
那个女服务员的脸上,还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仿佛已经习以为常。
这一幕,击碎了陈茜心中最后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