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化作一道几近虚无的灰色流光,在死寂冰冷的星空中疾驰。混沌遁法催发到极致,气息内敛如顽石,与浩瀚虚空融为一体。他并未选择直线前往碎星海坊市,而是依照凌清雪提供的星图,谨慎地绕行了几处已知的虚空险地与寂灭能量富集区。摇篮星域如今如同暴风雨中残破的孤舟,他此行肩负着寻找生机的重任,绝不能有丝毫大意。
身后,那片残破的星域渐渐缩小,最终化为视野尽头一颗黯淡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光点。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与牵挂涌上心头。凌清雪苍白而坚毅的面容,苏言长老疲惫的眼神,废墟中同袍的尸骸……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他深吸一口冰冷的虚空之气,将杂念压下,道心重归古井无波。牵挂,需化为前行的动力,而非束缚脚步的枷锁。
星路漫漫,孤寂无声。唯有偶尔掠过的破碎星辰残骸、扭曲的空间褶皱,以及远方那永恒旋转、散发着不祥吸力的归墟之眼,提醒着这片星空的危险。林越全力运转太虚守神咒,灵台空明,抵御着虚空中无孔不入的寂灭低语与空间乱流对心神的侵蚀。同时,他分出一缕神识,不断温养着丹田内那枚布满裂痕的混沌金丹,以及核心那缕微弱的太初星火。与归墟的道争虽险死还生,却也让他对混沌之道的理解更加深刻,此刻静心体悟,修复道基的速度反而快了几分。
冷凝霜的剑心依旧沉寂,如同一块万古寒冰,护持着他神魂最核心的一点真灵不灭。林越能隐约感觉到,剑心深处那丝与凌清雪星帝血脉同源而出的微妙联系,仿佛一条无形的线,跨越无尽星空,连接着遥远的摇篮星域。这份羁绊,让他在孤寂的旅途中,并不感到全然孤独。
如此前行了约莫半月,依照星图推算,已行程过半。这一日,林越正穿越一片由无数细小陨石构成的“流星带”,神识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却带着恶意的空间波动,自身后极远处传来!
“果然来了!”林越心中一凛,并未惊慌,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冷静。他早就料到,自己离开星域,必会引来觊觎者的追踪。只是没想到对方如此有耐心,直到此刻才露出獠牙。
他不动声色,混沌遁法轨迹微变,如同游鱼般滑入一片密集的陨石群阴影中,同时将敛息术催发到极致,周身气息彻底消失。他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陨石,随着星带缓缓漂流,神识却如同最敏锐的雷达,悄然锁定了那丝波动的来源。
片刻之后,三道笼罩在扭曲光影中、气息晦涩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流星带边缘。他们并未乘坐星槎,而是凭借自身高深的修为在虚空中遁行,显然是为了隐匿行踪。为首一人,身形瘦高,周身笼罩着一层如同水波般不断荡漾的空间涟漪,让人看不清真切面容,但其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赫然达到了金丹中期!另外两人亦是金丹初期修为,一人气息炽热暴烈,一人则飘渺诡异。
“气息到这里就消失了。”那炽热气息的修士声音沙哑,带着不耐,“那小子滑溜得很!”
“无妨,他跑不了。”为首那空间涟漪修士冷冷道,声音如同金属摩擦,“‘虚空镜’已锁定他残留的道韵,他必定藏在这片流星带中。分开搜,逼他出来!记住,主上要活口,尤其是他身上的混沌之秘与那枚玉佩!”
“是!”另外两人应声,化作两道流光,一左一右,呈钳形散开,神识如同梳子般扫过一片片陨石。
林越藏身于阴影中,心中冷笑。果然是冲着他和那虚空暗殿的玉佩而来!对方竟出动了金丹中期带队,还真是看得起他。硬拼绝非对手,必须智取。
他心念电转,目光扫过周围环境。这片流星带结构复杂,陨石大小不一,运行轨迹混乱,正是设伏的绝佳地点。而且,他感应到在流星带深处,有一片区域空间结构极其不稳定,隐隐有细微的空间裂缝时隐时现……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成形。
他悄然移动,如同壁虎般贴着一块巨大的陨石,向着那片不稳定区域潜去。同时,他暗中运转混沌道基,模拟出几缕极其微弱、却带着自身气息的能量残留,分别附着在几块朝向不同方向飞行的陨石上。
很快,那名气息炽热的金丹初期修士便发现了其中一缕“痕迹”,狞笑一声,加速追去。而另一名飘渺诡异的修士,则被另一处痕迹引开。
时机已到!
林越眼中厉色一闪,不再隐匿,身形猛地从阴影中暴射而出,并非逃窜,而是直扑那名落在最后、正在用一面古朴铜镜不断推演方位的金丹中期首领!
“小辈找死!”那首领反应极快,空间涟漪荡漾,一面由空间之力凝聚的无形盾牌瞬间挡在身前,同时铜镜射出一道凝练的银光,直刺林越眉心!
然而,林越的目标根本不是他本人!在即将撞上空间盾牌的刹那,他身形诡异一折,混沌领域骤然扩张,并非攻击,而是将对方连同那面铜镜一起,狠狠推向不远处一道刚刚绽开的、细微的空间裂缝!
“不好!”首领脸色剧变,想要稳住身形,却已来不及!林越的混沌领域蕴含着一丝太初星火的破法真意,短暂干扰了他的空间掌控!下一刻,他半个身子已陷入那裂缝传来的恐怖吸力之中!
“给我过来!”首领惊怒交加,空间之力爆发,强行挣脱吸力,反手一把抓向林越,想要将他一同拉入绝境!
电光火石之间,林越不闪不避,任由对方抓住手臂!但与此同时,他丹田内那枚一直沉寂的冰蓝晶石猛地一震!
铮——!
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冰封时空的冰蓝剑罡,自林越手臂接触点悍然爆发,并非攻击肉身,而是精准无比地斩在了对方抓住他的那只手的空间道则连接点上!
咔嚓!
仿佛琉璃破碎!首领只觉手腕一麻,与手臂连接的空间道则竟被瞬间冻结、斩断!抓住林越的力量骤然消失!而他自己,则因全力挣脱空间裂缝吸力而产生的巨大惯性,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半个身子彻底没入了那不断扩大的空间裂缝!
“不——!”首领发出绝望的咆哮,铜镜脱手飞出,被混沌领域一卷,落入林越手中。而他的身影,则被裂缝中涌出的混乱空间乱流瞬间吞噬,消失无踪!
这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等另外两名金丹初期修士感应到能量波动疯狂赶回时,只看到空间裂缝缓缓弥合,以及手持铜镜、冷冷看向他们的林越!
“首领!”两人又惊又怒,看向林越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一个筑基修士,竟然……秒杀了金丹中期的首领?(虽是利用了环境与偷袭,但结果足以震撼)
“轮到你们了。”林越语气冰冷,混沌领域再次扩张,太初星火在掌心跳跃。他虽然消耗巨大,但气势如虹!
那两名金丹初期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首领陨落,对方手段诡异莫测,更有那恐怖的剑意相助……他们已心生退意!
“撤!”炽热修士当机立断,化作一道火光遁向远方。另一人也毫不犹豫,身形融入虚空,消失不见。
林越并未追击,他深知自身状态,强弩之末,能惊退敌人已是万幸。他迅速收起那面古朴铜镜(虚空镜),强压翻腾的气血,再次施展遁法,头也不回地朝着碎星海坊市方向远遁。
经此一役,他更加确信,前路危机四伏。必须尽快抵达碎星海,获取资源,并弄清各方势力的动向。
又经过十余日不眠不休的赶路,沿途又小心避开了几波不明势力的探查,前方虚空中,终于出现了一片与众不同的景象。
那是一片广阔无垠的、由无数破碎星辰、巨大陨石、乃至废弃星槎残骸堆积而成的巨大废墟带!废墟带中央,隐约可见一座由各种材料拼凑、灯火通明、散发着混乱而喧嚣气息的巨型浮空城寨!城寨周围,有无数大小不一的遁光如同萤火虫般进进出出,更有一些狰狞的星兽骸骨被改造成了码头与堡垒。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驳杂的能量波动、喧嚣的叫卖声、以及一股淡淡的血腥与欲望交织的气息。
碎星海坊市……到了!
林越收敛气息,混入一支前往坊市的小型商队遁光中,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混乱之地。他知道,新的挑战与机遇,将在这里展开。而东州大陆的线索,或许也能在此地寻得蛛丝马迹。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得自天机星宫修士的虚空镜,又感应了一下丹田内温养的星火与剑心,深吸一口气,朝着那龙蛇混杂的坊市入口,缓缓飞去。
星空孤旅暂告一段落,真正的江湖,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