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破的星港废墟,如同巨兽的尸骸,在黯淡的星光下更显凄凉。那艘唯一保存相对完好的“流星舟”,静静卧在最大的船坞残骸中,船体布满撞击与能量灼烧的痕迹,原本流线型的光滑表面如今坑洼不平,灵光尽失,如同一件被遗弃的古老工艺品。
林越、凌清雪、云无痕等人站在船坞边缘,面色凝重。近距离观察,情况比预想的更糟。流星舟长约十丈,通体由星辰木与虚空晶石混合锻造,此刻船身多处开裂,尤其是位于舟尾的动力舱,外壳被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露出内部复杂精密却已扭曲变形的阵法核心与能量导管。核心处那枚本该璀璨如星辰的“星核”,此刻黯淡无光,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仅能感应到一丝微弱的能量波动。
“情况不容乐观。”云无痕长老抚摸着冰冷的船体,声音沉重,“星核受损严重,内部聚灵阵、导航阵、防御阵连环崩溃,修复难度极大。更重要的是,我们缺少关键的‘虚空晶石’和‘星辰金’来修补船体与核心阵基。仅靠找到的那些残存星核碎片,杯水车薪。”
众人心头一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材料,空有技艺也是徒劳。
凌清雪上前一步,伸出纤纤玉指,轻轻点在流星舟的船首。一缕精纯的星辉自她指尖流淌而出,如同最细腻的触须,缓缓探入舟体内部,仔细感应着每一处损伤。她闭目凝神,冰蓝色的长睫在星光下微微颤动,仿佛在与之沟通。
片刻后,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讶异与了然:“此舟炼制手法颇为古老,蕴含一丝‘御星巡天’的技艺,与我隐辰星海一脉相传的‘星槎’有异曲同工之妙。其核心并非完全损毁,而是能量耗尽、阵法节点断裂。若能补全阵法,并以精纯星力长时间温养星核,或有一线修复之机。”
她看向林越:“只是,温养星核非一日之功,需至少三月不间断注入精纯星力。且修复阵法所需的虚空晶石与星辰金,乃是稀缺之物,寻常坊市难觅。”
“精纯星力……”林越沉吟,目光落在凌清雪身上,又看向自己丹田内那缕太初星火。若由凌清雪这身负星帝血脉之人主导温养,效率自然最高,但她本源受损,不宜过度消耗。而自己的太初星火虽蕴含创生星力,但属性霸道,恐与这古舟阵法不合。
“或许……可以尝试三元共鸣之法。”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林越心间响起,是冷凝霜的剑心传念,“以你混沌为基,调和星力与冰魄,循序渐进,既可温养星核,亦能助她恢复。只是需极度小心,不可操之过急。”
林越心中一动,这确实是个可行之法。三元共鸣玄妙异常,或许能另辟蹊径。
“材料之事,或许并非毫无头绪。”一直沉默的孙渺长老忽然开口,他指着流星舟动力舱的豁口处,“你们看,这撕裂痕迹边缘,有极其细微的空间波动残留,且带有一种……阴寒的寂灭道韵,与那日攻击屏障的力量同源,却又更加凝练、古老。”
众人闻言,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豁口边缘的金属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暗色泽,仿佛被某种极致寒冷与腐朽的力量侵蚀过。
“是‘墟’之力?还是……虚空暗殿的手段?”云无痕脸色一变。
林越蹲下身,指尖萦绕一缕混沌之气,轻轻触碰那灰暗区域。混沌之气微微波动,传来一种冰寒、死寂的触感,但更让他心惊的是,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那枚玉佩上类似的标记波动!
“是虚空暗殿!”林越肯定道,“他们不仅参与了攻击,目标很可能就是这艘流星舟!他们想阻止我们离开,或者……这舟上有什么他们想要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气氛更加凝重。虚空暗殿如同阴影中的毒蛇,其目的不明,威胁更大。
“无论如何,修复星槎是当前唯一出路。”林越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决然道,“材料匮乏,便想办法去找!碎星海坊市既然鱼龙混杂,必有门路。当务之急,是先稳住星核,争取时间。”
他看向凌清雪:“师姐,温养星核之事,需劳你主持,我会以混沌之气助你,尽量减轻你的负担。云长老,你带人全力清理船体,修复外部可见损伤,并尝试绘制完整的阵法结构图。孙长老,加强戒备,尤其是星港区域,绝不能再出纰漏。”
“是!”众人领命。
计划既定,众人立刻行动起来。云无痕带领炼器堂残存弟子,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船体,记录损伤。孙渺调派人手,将星港区域划为禁区,日夜巡逻。
而林越与凌清雪,则来到了流星舟动力舱外。凌清雪盘膝坐于船首,双手结印,精纯的星帝血脉之力化作涓涓细流,缓缓渡入星核之中。林越则坐于她身后,掌心虚按其背心,混沌之气缓缓流转,并非强行注入,而是如同最温和的媒介,调和、增幅着凌清雪的星力,同时将一丝太初星火的生机悄然融入,滋润着她受损的本源。冷凝霜的剑意则如丝如缕,萦绕在星核周围,驱散着那残留的寂灭道韵,稳固着温养过程。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耗神的过程。凌清雪脸色依旧苍白,但气息却在混沌之气的滋养下平稳了许多。林越全神贯注,掌控着三股力量的微妙平衡,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修复中流逝。数日之后,那枚黯淡的星核,终于亮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却稳定持续的星辉!虽然距离完全激活还遥不可及,但这无疑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开端!
然而,就在众人稍稍看到一丝希望时,负责警戒的孙渺长老带来了一个坏消息:星域外围的巡逻小队,发现了不明身份修士活动的踪迹,对方行踪诡秘,似乎在进行某种探测,见到巡逻队后立刻远遁,身份不明,但绝非善类。
“看来,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林越眼中寒光一闪。星域屏障已破,如同敞开了大门的宝库,引来觊觎者是必然的。必须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一日,林越与凌清雪结束了一次长时间的温养,正在调息。凌清雪看着舟内那丝微弱的星辉,轻声道:“照此速度,至少需两月,星核方能勉强驱动短途航行。但材料问题……依旧无解。”
林越沉默片刻,忽然道:“或许,我们不必等到星槎完全修复。”
凌清雪看向他,露出询问之色。
“兵分两路。”林越目光锐利,“你与云长老、苏长老留守此地,继续修复星槎,稳定星域。我……独自先行,前往碎星海坊市。”
“不可!”凌清雪断然拒绝,冰眸中闪过一丝急切,“你伤势未愈,独自穿越危机四伏的星路,太过凶险!更何况,虚空暗殿虎视眈眈,天机星宫与焚天谷余孽未清……”
“正因如此,才不能坐以待毙。”林越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坚定,“星域资源撑不了太久,必须有人出去寻找生机。我身负混沌遁法,又有冷师姐剑心护持,自保能力更强。留在此地,若强敌来犯,反而是累赘。”
他看向凌清雪,眼神深邃:“而且,东州之事,不能再拖。我总觉得,那里有至关重要的线索,关乎归墟,也关乎你我。我必须回去一趟。”
凌清雪与他对视,从他眼中看到了不容动摇的决心。她深知林越的性格,一旦决定,便难以更改。沉默良久,她轻叹一声:“你……有几分把握?”
“五成。”林越坦诚道,“但有些事情,纵然只有一成把握,也需去做。等待,才是最大的危险。”
他从怀中取出那枚得自储藏点的、非金非玉的奇异罗盘(推演法宝),递给凌清雪:“此物名为‘周天星轨罗盘’,于推演、寻踪有奇效,留给你,或可助你洞察先机,稳住局势。”
他又取出几瓶得自储藏点的顶级疗伤丹药和那盛放“星髓凝露”的玉瓶,强行塞到凌清雪手中:“这些你留着,务必保重自身。星域……需要你。”
凌清雪握着尚带林越体温的罗盘与玉瓶,指尖微微颤抖,冰蓝色的眸子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复杂的宁静。她没有推辞,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等你回来。”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三日后,一切准备就绪。林越将星域事务暂时托付给凌清雪、苏言、云无痕、孙渺四人共同决断,并留下了详细的传讯玉符与紧急联络方式。
黎明时分,星港废墟。林越一身青衫,孑然独立。他没有惊动更多人,只与凌清雪、苏言等寥寥数人告别。
“保重。”凌清雪看着林越,最终只吐出这两个字,声音清冷,却蕴含了太多难以言喻的情绪。
“放心。”林越微微一笑,目光扫过残破的星域,最终落在凌清雪脸上,“待我归来时,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新的摇篮。”
说罢,他不再犹豫,周身混沌之气流转,身形渐渐模糊,最终化作一道淡不可察的灰色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无垠的黑暗虚空之中,朝着碎星海坊市与东州大陆的方向,疾驰而去。
凌清雪伫立原地,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手中那枚周天星轨罗盘,微微散发着温润的光泽。
新的风暴,已随他而去。而摇篮星域的重担,则落在了她的肩上。
前路漫漫,吉凶未卜。但星火既已分离,便注定要照亮各自的征途,直至……再度交汇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