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之城,死寂笼罩。昔日星辉流转的繁华景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断壁残垣、焦土硝烟与凝固的暗红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与焦糊味,夹杂着低沉的哭泣与伤者的呻吟。残存的星域修士如同失去灵魂的躯壳,麻木地搬运着同袍的尸骸,修补着破碎的阵法基座,每一张脸上都刻满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深入骨髓的悲恸。
星辰殿内,气氛更是凝重得令人窒息。偏殿临时改作的医庐中,苏言长老与几位仅存的医道高手面色惨白,汗如雨下,正以毕生修为催动秘法,维系着榻上几近油尽灯枯的生命。青霖长老胸腹间一道恐怖的贯穿伤已然发黑,寂灭道则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气息微弱如游丝。石坚、孙渺、云无痕等人亦是伤痕累累,昏迷不醒,全靠丹药吊命。
而最令人揪心的,是并排躺在中央寒玉床上的两人。
林越面色金纸,浑身经脉寸寸断裂,混沌金丹黯淡无光,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触便会彻底崩散。他气息全无,若非胸口尚有极其微弱的起伏,与死人无异。强行催动混沌星核的反噬,几乎抽干了他所有的生命本源与道基根基。
一旁的凌清雪,情况同样不容乐观。面纱早已除去,露出那张苍白到透明的绝世容颜。她双眸紧闭,长睫纹丝不动,原本流转星辉的道体此刻黯淡无光,本命星源近乎枯竭,眉心一点暗红色的诡异符文若隐若现,正是玄玑真人暗算留下的“蚀神咒印”,不断吞噬着她残存的魂力。苏言长老尝试了无数方法,却无法驱散这阴毒咒印。
整个星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支柱,笼罩在绝望的阴霾之中。屏障破碎,精英尽丧,强敌虽暂退,但谁都知道,玄玑与烈炀绝不会甘心,更何况,那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归墟之眼的静默期,即将结束!
“苏……苏长老……林长老和凌仙子……他们……”一名年轻弟子声音颤抖,几乎无法成言。
苏言长老疲惫地闭上眼,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尽人事……听天命。”连他这位星域第一神医,此刻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林越的道伤涉及混沌本源,非药石能医;凌清雪的蚀神咒印更是诡异歹毒,除非施术者身死或修为远超玄玑,否则难解。
殿内一片死寂,唯有丹药炉火燃烧的噼啪声,更添几分凄凉。
就在这万念俱灰之际——
嗡……
一声极其微弱、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颤,自林越体内传出。
苏言长老猛地睁眼,难以置信地看向林越。只见他丹田位置,那枚本该沉寂的冰蓝晶石,竟散发出微不可察的柔和光晕。光晕之中,一丝精纯至极、带着决绝守护意志的太虚冰魄剑意,如同最纤细的银针,小心翼翼地探入林越破碎的经脉,开始极其缓慢地……缝合那些断裂的道基碎片!
是冷凝霜!她的剑心并未完全沉寂,在感应到林越濒临彻底消散的危机时,竟不惜消耗最后的本源,以自身无上剑意为线,以太虚道韵为引,为他强行续接道途!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每一丝剑意划过,都如同在撕裂神魂。林越昏迷中的身体微微痉挛,眉头紧蹙,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与此同时,他丹田深处,那缕得自储藏点的暗红色晶石碎片,也仿佛被剑意激活,开始散发出丝丝缕缕磅礴而温和的生机,如同甘泉般滋养着千疮百孔的身体,修复着受损的组织,并与太虚剑意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一个修复肉身根基,一个续接大道法则!
更令人惊异的是,一直沉寂的巡天令,也仿佛受到牵引,散发出微弱的星辉,与凌清雪枕边那枚定星盘产生了共鸣。两件同源而出的信物,交织出一缕精纯的星辰道韵,悄然渡入凌清雪体内,竟暂时压制住了她眉心的蚀神咒印,让其吞噬速度减缓了一丝!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苏言长老目瞪口呆,随即涌起狂喜!“有救了!有救了!冷前辈在救林长老!星帝信物在护持凌仙子!”他立刻对周围弟子吼道:“快!将所有温养神魂、固本培元的丹药拿来!助两位前辈一臂之力!”
希望的微光,如同黑暗中点燃的星火,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殿内的一部分绝望。众人手忙脚乱,却又带着无比的虔诚与期盼,将最好的丹药化开,以真元小心翼翼渡入林越与凌清雪体内。
时间在煎熬与期盼中缓慢流逝。
一日之后,林越破碎的经脉在太虚剑意与暗红生机的合力下,竟奇迹般地初步粘连起来,虽然依旧脆弱不堪,但至少不再恶化。他苍白如纸的脸上,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混沌金丹虽然依旧布满裂痕,但核心那点星火,却仿佛汲取了生机与剑意,重新变得明亮、稳定,甚至隐隐壮大了一丝。
而凌清雪眉心的咒印,在定星盘与巡天令的星辰道韵持续滋养下,颜色也淡化了少许,虽然未能根除,但至少暂时稳住了局面。她微弱的呼吸,似乎也平稳了一些。
“奇迹……真是奇迹!”苏言长老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颤抖。他行医千年,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疗伤方式,这已近乎于道则层面的重塑!
然而,就在众人稍稍松一口气时——
轰隆隆——!!!
整个星辰殿,不,是整个摇篮星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殿外传来惊恐的呼喊与能量失控的爆鸣!
“不好了!苏长老!星域屏障……屏障彻底消散了!归墟之眼……静默期结束了!寂灭潮汐……来了!”一名弟子连滚爬爬地冲进殿内,脸色惨白如鬼,声音充满了绝望!
静默期……结束了!
最后的保护伞,消失了!
苏言长老脸色骤变,一个踉跄险些栽倒。他猛地看向榻上依旧昏迷的两人,又看向殿外那骤然变得灰暗、死寂的天空,一股冰冷的绝望再次攫住了他的心脏!
完了……最终还是……来不及了吗?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榻上,林越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动弹了一下。紧接着,他紧闭的眼睑之下,眼珠开始剧烈转动!周身那微弱却坚韧的混沌之气,仿佛受到了外界寂灭潮汐的刺激,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运转起来!那缕太初星火更是爆发出灼热的光芒,仿佛饥饿的野兽,感受到了“食物”的气息!
同时,凌清雪枕边的定星盘,也爆发出刺目的星辉,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死死指向殿外归墟之眼的方向!一股不屈、决然、仿佛要与宿命抗争到底的微弱意念,自她沉寂的识海深处苏醒!
“呃……”一声极其沙哑、微弱,却清晰可闻的呻吟,自林越喉间溢出。他……竟然在寂灭潮汐降临的刺激下,即将苏醒!
而凌清雪那苍白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长睫剧烈颤动,仿佛也要挣脱黑暗的束缚!
希望的火花,在最终的绝望风暴降临前,再次倔强地燃起!
苏言长老死死攥紧了拳头,看着榻上两位身系星域存亡的年轻人,眼中爆发出最后的光芒,嘶声对殿内所有还能动弹的人吼道:
“守住殿门!不惜一切代价!为林长老和凌仙子……争取时间!”
最后的战斗,即将打响。而希望,或许就寄托在这两位从死亡边缘挣扎归来的身影之上。
摇篮星域,迎来了它诞生以来,最黑暗,却也最可能诞生奇迹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