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核心的低语,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存在本源的法则侵蚀。它如同无形无质的毒液,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林越神魂的每一寸角落,直指他道心最深处潜藏的恐惧、执念与弱点。
“混沌……拥抱寂灭吧……唯有归墟,方得永恒……”低语化作无尽的诱惑,在林越识海中勾勒出栩栩如生的幻象:他看到自己彻底放开抵抗,融入那永恒的虚无,再无伤痛、纷争、离别,获得大自在、大解脱。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舒适感弥漫开来,仿佛回归母体,让人沉溺。
“不!那是消亡,非解脱!”林越道心剧震,混沌金丹光芒大放,演化万物生灭的道韵强行驱散幻象,紧守“我道即存在”的本心。但低语如潮水般再次涌来。
“冰魄……冻结一切,亦是终结……何不融为一体?”幻象再变:他看到冷凝霜的剑心彻底冰封,化为一座永恒的冰雕,与他一同沉沦于死寂,成就另一种意义上的“长相厮守”。那画面凄美而诱惑,击中了他内心最深的渴望与恐惧。
“师姐……绝不会选择如此归宿!”林越嘶吼,丹田内冰蓝晶石爆发出刺骨寒意,混合着他对冷凝霜坚韧剑心的理解,化作利剑斩碎幻象!他明白,这低语在扭曲他的执念,若心神失守,非但救不了师姐,反而会将她拖入真正的万劫不复!
低语似乎被激怒,变得更加尖锐、恶毒:“放弃挣扎……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你看……”
最后的幻象,是最残酷的碾压!他看到了摇篮星域在寂灭兽爪下化为飞灰,青霖、赤炎、苏言、石坚、孙渺、云无痕……所有同伴在绝望中湮灭!看到了玄玑长老在太虚迷境中孤军奋战,最终被黑暗吞噬!看到了他自己道基崩溃,沦为凡俗,在无尽的悔恨中老死!一幕幕惨状,将他此生最在乎的一切,以最绝望的方式呈现,要彻底击垮他的意志!
“不——!都是假的!”林越双目赤红,七窍中渗出混沌色的血液,神魂如同被撕裂!但他道心深处,那历经无数生死锤炼出的、对“希望”本身的绝对信念,如同狂风暴雨中的礁石,死死坚守!“我所做一切,正是为了阻止这等未来!若在此放弃,才是真正的绝望!”
他不再被动防御,而是主动将混沌道基的感悟催发到极致!“混沌……非死非生,包容万相,亦能勘破万相!尔等幻象,不过寂灭残响,安能动我道心?!”
轰!
识海中,灰蒙蒙的混沌之气演化出开天辟地、星辰轮转的壮阔景象,将那绝望幻象如同泡沫般碾碎!低语的侵蚀为之一滞!
然而,低语并未消失,而是变得更加隐秘、阴毒,不再强攻,而是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放大他疗伤时吸收的那些寂灭道则残留的负面意念,引动他内心深处的暴戾、猜疑与毁灭冲动,试图从内部瓦解他的道境平衡。同时,外界,那几头金丹妖将似乎收到了某种指令,不再观望,联手发动了更加猛烈的攻击!无数寂灭魔影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冰蓝光柱,光柱剧烈摇曳,裂痕蔓延!
内忧外患,道心与肉身同时承受着极限压力!林越脸色惨白如纸,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混沌金丹的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紧咬牙关,鲜血从嘴角不断淌下,意识在清醒与沉沦的边缘疯狂摇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冰蓝光柱中央,冷凝霜的剑心虚影,再次爆发出纯净的光芒!一股清凉、坚定、带着无比信任与鼓励的意念,如同最温柔的溪流,缓缓渡入林越濒临崩溃的识海。没有言语,只有一种纯粹的“相信”——相信他的道,相信他的选择,相信他能守住本心。
与此同时,那柄插在光柱基座的“霜寂”断剑,也发出一声微弱的悲鸣,残留的剑意中透出一股决绝的守护意志,仿佛在说:前辈未竟之志,托付后来者!
这来自师姐与先辈的信任与托付,如同黑暗中最后的灯塔,瞬间照亮了林越即将沉沦的道心!一股难以形容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出,混合着对同伴的牵挂、对师门的责任、对师姐的承诺,以及对大道本身的追求,化作最坚固的基石,将那些阴毒的低语与负面情绪死死镇压!
“我心如混沌,纳万法而不染!我意如星火,焚尽黑暗而长明!”林越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他彻底摆脱了低语的纠缠,道心在极限的淬炼下,反而变得更加通透、坚韧!
“就是现在!”
他不再耽搁,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与冷凝霜剑心的共鸣之中!太虚冰魄之力如同最精准的刻刀,引导着他体内那缕新生的混沌星火,剔除其中最后一丝暴戾与杂质,向着那传说中能净化万物、点燃生机的“太初星火”蜕变!
这是一个极其精微而危险的过程。混沌星火本质暴烈,蕴含创生与毁灭的双重特性,而太虚冰魄至纯至寒,讲究绝对的秩序与极致。两者属性看似相克,但在林越对“混沌阴阳”的深刻理解与冷凝霜剑心的精准调控下,竟达到了一种玄妙的平衡与互补!冰魄之力并非压制星火,而是将其狂暴的“创生”之意引导、纯化,使其变得更加内敛、精纯,仿佛回归天地未开时最本源的“生命火种”!
灰蒙蒙的星火颜色逐渐转向一种难以形容的乳白色,火焰不再跳跃,而是如同液体般缓缓流淌,内部仿佛有无数微缩的星系在生灭演化,散发出一种古老、神圣、蕴含无限可能的气息!
太初星火……雏形已成!
“师姐!助我!”林越低喝一声,将这股初生的太初星火,混合着自身最精纯的混沌本源,以及从巡天令与星辰魂核中引动的星辰道韵,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三色光柱,猛地轰向冰蓝光柱与归墟核心连接处——那些疯狂侵蚀的漆黑锁链根源!
“以冰魄为引!混沌为炉!星辰为桥!太初星火……燃!”
轰隆隆——!!!
三色光柱撞入归墟核心的边缘,并没有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如同水滴融入海绵,悄无声息地渗透进去!下一刻,归墟核心那黑暗眼球状的表面,猛地亮起了一点……微小却无比夺目的乳白色光斑!
光斑虽小,却仿佛拥有着逆转法则的伟力!其所到之处,那些由精纯寂灭能量构成的漆黑锁链,如同遇到克星般,发出滋滋的哀鸣,表面迅速变得灰白、脆弱,最终寸寸断裂、化为飞灰!缠绕在冰蓝光柱上的压力骤然减轻,光柱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弥合,光芒重新变得稳定、璀璨!
有效!太初星火真的能克制归墟核心的寂灭之力!
“吼——!!!”
归墟核心仿佛被彻底激怒,发出了震彻整个空间的、充满痛苦与暴怒的咆哮!那黑暗眼球剧烈扭曲、膨胀,更加恐怖的湮灭之力如同海啸般爆发出来,试图将那点乳白光斑彻底扑灭!同时,外界的寂灭妖将与魔影也如同疯魔般,不顾一切地冲击着光柱!
乳白光斑在恐怖的湮灭浪潮中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林越与冷凝霜的剑心也承受着巨大的反噬,气息飞速萎靡!
“坚持住!”林越嘶声怒吼,不顾道基受损,疯狂压榨着最后的混沌本源,源源不断地注入太初星火!冷凝霜的剑心也爆发出最后的寒意,死死定住光斑的坐标!
这是一场意志与本源的对耗!看谁能坚持到最后!
就在这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功亏一篑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一直沉寂的“霜寂”断剑,仿佛被太初星火的气息彻底激活,剑身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一道凝练无比、蕴含着上古太虚剑道无上锋芒的剑意,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而是……义无反顾地融入了那点乳白光斑之中!
得到这上古神剑残存剑意的加持,乳白光斑威能暴涨!光芒瞬间扩大数倍,化作一朵不断旋转的乳白色火焰莲花,深深扎根于归墟核心的边缘!莲花生根之处,寂灭之力被强行净化、排斥,形成了一片暂时的“净土”!冰蓝光柱的压力骤减,彻底稳固下来!
成功了!太初星火,终于在被亵渎的归墟核心边缘,点燃了一线生机之火!
林越脱力般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如同散架,但眼中却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希望。他抬头望向光柱中心,冷凝霜的虚影似乎清晰了一丝,仿佛对他投来一抹欣慰的目光。
然而,他还来不及放松,便发现那朵火焰莲花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归墟核心的湮灭之力太强了,太初星火无根无源,仅凭他们几人的力量,根本无法长久维持!
“这火焰……支撑不了多久……”林越心沉了下去。暂时的胜利,并未改变根本的绝境。归墟之眼的恐怖,远超想象。
就在他忧心之际,一段极其微弱、却带着一丝解脱与指引意味的意念,从即将彻底消散的“霜寂”断剑中传来:
“火种已燃……然需……薪柴……‘寂灭之心’苏醒在即……其力……亦为……养料……逆夺之……或可……续燃……”
“核心深处……有……‘造化玉碟’残片……镇压……关键……”
“后来者……珍重……”
意念消散,“霜寂”断剑彻底化为飞灰,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信息再次指向了归墟核心的最深处!寂灭之心?造化玉碟残片?逆夺寂灭之力为薪柴?!
林越望向那朵摇曳的火焰莲花,又看向莲花下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眼球,一个更加疯狂、却也可能是唯一生路的计划,在他心中缓缓浮现。
真正的冒险,现在才刚刚开始。他要深入这万法终焉之地,虎口夺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