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领域如同在粘稠的死亡沼泽中艰难前行的孤舟,承载着摇篮星域最后的七十八名精锐,坚定不移地向着正北方那片被浓郁死寂与混乱星辰之力笼罩的区域推进。越往北行,环境愈发恶劣诡异。
脚下的腐殖森林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际、色彩单调得令人心悸的暗红色荒原。荒原之上,寸草不生,只有无数奇形怪状、如同被巨力扭曲过的暗红色岩石嶙峋矗立,仿佛大地的疮疤。空气中弥漫的星辰灵气几乎被一种更加精纯、却也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能量彻底取代,吸入口鼻,不仅腐蚀灵力,更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刺入神魂,引动内心最深处的负面情绪——绝望、恐惧、暴戾。即便是筑基后期修士,也必须时刻运转功法全力抵抗,才能保持心智清明。
天空中的空间裂缝愈发密集,如同破碎的镜面,不时有细小的虚空碎片如同雪花般飘落,触之即伤。更可怕的是,荒原上开始出现一种无形的“寂灭罡风”,风无声无息,却蕴含着瓦解物质、湮灭灵性的恐怖力量,混沌领域与之摩擦,都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消耗急剧增加。
“此地寂灭能量浓度,已是外界的十倍以上!寻常筑基修士,若无特殊庇护,在此地撑不过一个时辰!”苏言长老面色凝重,不断将清心净神的丹药分发给众人,但效果越来越差。
“看那里!”孙渺指向远处荒原上空。只见一片区域的空间极度扭曲,形成了一个缓慢旋转的、直径足有千丈的灰黑色漩涡,漩涡中心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吞噬之意,仿佛连接着归墟本身!无数被寂灭能量侵蚀的岩石、尘埃,乃至稀薄的灵气,都被无情地吸入其中,湮灭无踪。
“是大型寂灭漩涡!绕开它!”云无痕急忙催动罗盘测算,脸色发白,“此地空间结构已濒临崩溃边缘,恐怕……接近核心区域了。”
队伍不得不耗费更多时间与精力,小心翼翼地规避着那些致命的寂灭漩涡与空间裂缝,行进速度大减。途中,又遭遇了几波魔物的袭击。这些魔物形态更加扭曲、实力更加强大,普遍达到了筑基巅峰层次,甚至出现了少数气息堪比金丹初期的“寂灭妖将”!它们似乎是由此地质度浓缩的寂灭能量与某些强大生灵的残骸结合而生,悍不畏死,攻击中蕴含着强烈的精神污染。
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石坚化身岩石巨人,与一头形如巨蜥、喷吐着腐蚀黑炎的寂灭妖将硬撼,打得山崩地裂,最终凭借一股悍勇,生生将其头颅砸碎,自身也受了不轻的伤。孙渺与几名擅长刺杀的暗卫配合,以伤换命,艰难解决了两头速度奇快的影魔豹王。林越则成为了救火队员,混沌领域全力展开,大面积净化削弱魔物,同时以混沌剑罡点杀最强的威胁。
每一场战斗都异常惨烈,虽然最终获胜,但先锋营的人数再次减员,又有十余名修士永远倒在了这片暗红荒原上。活下来的人,个个带伤,眼神中除了坚毅,更多了一层被死亡磨砺出的冰冷。丹药消耗巨大,苏言长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休整间隙,林越盘膝而坐,一边以混沌之气为重伤员疗伤,一边全力感应着正北方那股越来越清晰的、混合着堕落星辰与磅礴死寂的源头气息。同时,他分出一缕神识,时刻关注着丹田内那枚冰蓝晶石的变化。
果然,随着靠近核心区域,晶石内冷凝霜的真灵波动,对周围逆转的生生造化之气的反应愈发明显。那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共鸣,既有天然的亲近(同属高层次生机法则),又有本能的排斥(对寂灭污染的憎恶),更有一丝……仿佛源自血脉深处的悲伤与愤怒?
“师姐……你是否也感应到了什么?”林越心中默念,尝试将一丝包含着自己坚定意志与当前处境的神念,缓缓渡入晶石。晶石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那丝真灵波动似乎传递出一股微弱的、鼓励般的暖流。
这细微的反馈,让林越精神一振!这说明,师姐的剑灵并非完全沉寂,仍在感知着外界,甚至可能……在无意识中与他并肩作战!
就在此时,一直在前方探路的孙渺,神色异常凝重地返回:“林长老,前方百里,发现异常!不是魔物,是……遗迹!”
众人闻言,立刻警惕起来。在孙渺的带领下,队伍小心翼翼地向目标靠近。
穿过一片扭曲的石林,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一片规模宏大的宫殿群废墟!废墟的风格与之前遇到的丹房、亭台截然不同,更加古老、更加宏伟,通体由一种漆黑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星辰玄铁铸就,虽然大部分都已坍塌,但残留的断壁残垣依旧高达百丈,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与破败感。废墟上空,浓郁的死寂能量几乎化为实质的灰色云雾,缓缓流转。而在废墟最中央,隐约可见一座相对保存完好的、高耸入云的黑色巨塔轮廓,塔尖直指苍穹,那里散发出的堕落星辰气息最为浓烈!
“这气息……与那堕落守护者同源!这里恐怕就是星辰殿的外围遗迹!”云无痕声音干涩,握着罗盘的手微微颤抖,“而且……我感觉到,这片废墟被一座极其强大的寂灭阵法笼罩着!”
林越混沌神识仔细扫过,果然发现废墟周围的空间,被一层无形的、由寂灭道纹构成的巨大结界所覆盖。结界散发着排斥一切生机的冰冷意志,任何未经允许的闯入,恐怕都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看那边!”石坚指向废墟边缘一处相对完整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块高达十丈的黑色石碑。石碑表面布满了裂痕,却依然散发着微弱的星辰光辉,上面刻满了古老的妖文。
林越目光一凝,带领众人小心靠近。越是靠近石碑,那股源自星辰殿的威压与死寂气息就越发沉重,让人喘不过气。石碑上的妖文虽然残缺,但林越结合巡天令中的信息,勉强能够解读。
碑文记载的,并非功法或历史,而是一段充满了悲怆与不甘的……警告!
“……后来者……止步……”
“……星辰殿已堕……青帝之影……沦为寂灭傀儡……”
“……生生造化……逆转归墟……万灵悲歌……”
“……殿藏‘造化炉鼎’……乃寂灭复苏之基……不可触及……”
“……唯持‘太虚冰魄’、‘混沌星火’、‘青帝信物’三者之力……方可……短暂开启……净化之门……”
“……然……希望渺茫……速退……或可苟活……”
碑文到此,被一道巨大的爪痕撕裂,后续内容无法辨认。
“青帝之影?堕落成了寂灭傀儡?难道就是那守护者?”苏言长老骇然道。
“造化炉鼎?寂灭复苏之基?”云无痕脸色惨白,“难道‘墟’势力侵占此地,是为了利用这炉鼎完成某种复苏仪式?”
“太虚冰魄、混沌星火、青帝信物……”林越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关键词,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太虚冰魄,显然指向冷凝霜的剑心!混沌星火,正是自己新悟的、融合了火曜本源与混沌之道的火焰!而青帝信物……他猛地想起巡天令中关于古妖庭“青帝”的零星记载,以及那块与巡天令共鸣的暗金残片!难道那残片,就是青帝信物的一部分?
这一切的巧合,仿佛冥冥中自有天意!这星辰殿,似乎就是为他林越准备的试炼场!
“碑文提及‘短暂开启净化之门’,说明并非完全没有机会!”林越眼中爆发出锐利的光芒,“我们必须进入星辰殿!”
“可是林长老,”一名伤势颇重的修士担忧道,“就算我们能进去,面对那堕落的青帝之影和寂灭复苏的阴谋,我们这些人……”
他的话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心声。面对如此绝境,希望实在太过渺茫。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轰隆隆——!!!
整个暗红荒原猛地剧烈震动起来!远处那片星辰殿废墟上空,灰色死寂云雾疯狂翻涌,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万物归墟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魔神苏醒,轰然降临!紧接着,一声充满了贪婪、暴虐与无尽毁灭欲望的咆哮,从废墟中央的黑色巨塔中传出,响彻天地!
“吼——!!!”
这声咆哮,与之前在古妖庭遗迹听到的寂灭兽咆哮有几分相似,却更加凝练、更加恐怖!仿佛那被镇压的寂灭兽部分本源,已经与此地的堕落守护者产生了融合!
“不好!寂灭复苏的进程加快了!它发现我们了!”云无痕失声惊呼。
几乎同时,众人脚下的暗红色大地开始蠕动,无数由寂灭能量凝聚而成的黑色触手,如同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向队伍缠绕而来!天空中的寂灭罡风骤然加剧,如同亿万把利刃切割着混沌领域!
更可怕的是,那股恐怖的意志如同潮水般冲击着所有人的心神,无数充满诱惑与扭曲的低语直接在识海中响起:
“放弃吧……融入寂灭……得享永恒……”
“挣扎无用……归墟乃万物终点……”
“交出那冰魄……可免一死……”
“混沌……亦当寂灭……”
“紧守心神!”林越厉声大喝,混沌领域扩张到极致,灰蒙蒙的气流疯狂旋转,将袭来的触手绞碎,将罡风抵消,同时强行镇压着那侵入识海的堕落低语!
然而,那低语仿佛能直指人心弱点,不少修士眼神开始恍惚,脸上露出挣扎痛苦之色,甚至有人开始无意识地向废墟方向迈步!
“不能待在这里了!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林越看向那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的星辰殿废墟,又看了看身边苦苦支撑的同伴,心中瞬间有了决断。
他猛地将混沌金丹催发到极致,一股磅礴的混沌星火混合着太虚冰魄的寒意(源自温养的晶石),轰向那块警告石碑!
“以冰魄定神,以星火开路,以混沌为引!开!”
三股力量撞击在石碑上,石碑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其上残存的星辰道韵被引动,与废墟结界产生了剧烈的冲突!结界之上,一道细微的、仅容数人通过的裂缝,短暂地出现了一瞬!
“就是现在!所有人,跟我冲进去!”林越嘶吼着,混沌领域收缩,裹住离他最近的石坚、孙渺、云无痕、苏言等核心几人,化作一道流光,悍然冲向了那道结界裂缝!
“不!林长老!”身后那些被低语影响、未能及时反应的修士发出绝望的呼喊。
但林越已顾不了那么多!机会转瞬即逝!在裂缝即将闭合的刹那,他带着核心几人,险之又险地冲入了星辰殿废墟的范围!
轰!
结界裂缝瞬间弥合,将内外彻底隔绝。外面传来的,是其他修士凄厉的惨叫与堕落低语的狂笑,以及更加狂暴的寂灭能量冲击!
林越几人重重摔落在废墟内部冰冷的地面上,回头望去,只看到结界外一片混沌与黑暗,同伴的身影已不可见。
废墟内部,死寂无声,唯有中央那座黑色巨塔,如同魔神的瞳孔,冷漠地“注视”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成功了,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如今,深入魔窟,仅剩五人。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而星辰殿深处,那堕落的青帝之影与寂灭复苏的秘密,正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