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字塔状的巨大建筑残骸,如同沉默的远古巨兽,匍匐在广场的尽头。暗金色的金属表面布满狰狞的伤痕,无声地诉说着曾经惨烈的大战。空气中弥漫的辉煌与死寂交织的道韵,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林越手中的“星引”晶石灼热异常,传递出清晰而急切的牵引力,牢牢指向建筑顶端的观星台。
“师姐,小心。”林越深吸一口气,玄黄灵力遍布全身,青玄剑胚虽未出鞘,但剑意已然引而不发。混沌之气在识海中缓缓流转,提升着他对能量波动的极致敏感。此地看似死寂,但直觉告诉他,每一步都可能踏入万劫不复的陷阱。
冷凝霜冰眸如电,冰魄剑胚悬浮在身侧尺许,剑尖微微颤动,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鸣,极寒剑气含而不露,却将周围空气中的尘埃都冻结成细小的冰晶飘落。她的剑心对此地潜藏的危险感知最为敏锐。
两人没有贸然飞行,而是选择脚踏实地,沿着广场上那条通往建筑基座的、由巨大石板铺就的中央神道,谨慎前行。神道两侧,那些残缺的巨兽与古修石雕,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空洞的眼眶中似乎残留着万古不灭的战意与悲怆。
越是靠近建筑,那股混合的道韵便越是强烈。辉煌之意令人心生敬畏,仿佛能听到远古先民祭祀星辰、推演天机的宏大乐章;而死寂之气则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心神,带来毁灭与终结的恐惧低语。两种截然不同的意境冲突、交织,形成一种诡异的精神磁场,若心志不坚者,顷刻间便会心神失守,甚至道基崩毁。
林越紧守玄黄道心,厚土载物,承载万千,将外界的精神冲击缓缓化解。冷凝霜则剑心通明,如冰镜映照,万邪不侵,将那股死寂之意隔绝在外。两人道心坚定,虽感压力,却步伐稳健。
行至神道中段,异变突生!
嗡!
左侧一尊手持断裂星盘、作仰天推演状的古修石像,其空洞的眼眶中骤然亮起两点微弱的星光!同时,右侧一尊形如饕餮、作咆哮状的巨兽石像,巨口中凝聚起一团扭曲的黑暗能量!
“禁制激活了!”林越低喝一声,身形骤停。
咻!咻!
那古修石像眼中星光射出,化作两道交织的、蕴含封禁之力的光线,罩向林越!而那巨兽石像口中的黑暗能量则喷吐而出,化作一张吞噬光线的巨口,咬向冷凝霜!
攻击来得极其突然,且蕴含的法则之力远超寻常法术!
“玄黄镇域!”林越不敢怠慢,玄黄剑域全力展开,十丈重力场扭曲空间,试图偏转那封禁光线。同时青玄剑胚出鞘,一道凝练的混沌剑罡逆斩而上,剑意中蕴含“分清定浊”之妙,要将那光线法则斩断!
冷凝霜动作更快,冰魄剑胚划出一道完美的冰蓝弧线,并非硬挡,而是以巧破力,剑尖点在黑暗巨口能量流转最薄弱之处!极寒剑气瞬间爆发,将那片黑暗能量冻结、崩碎!正是她新领悟的、融合了星辰轨迹预判的“冰魄·星痕”剑招!
轰!轰!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爆发。封禁光线被混沌剑罡斩得扭曲溃散,黑暗巨口也被极寒剑气冰封瓦解。但两人也被反震之力震得气血翻腾,后退半步。这石像禁制的威力,竟堪比筑基中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而且蕴含的法则意境极为高明!
“不能硬闯!寻其规律!”林越目光锐利,混沌之气感知到,这两尊石像的攻击并非无限,其能量核心与脚下神道以及整个广场的阵法脉络相连。他拉着冷凝霜,身形如电,不再沿直线前进,而是依据混沌之气对能量流动的感知,在神道上踏出一种玄奥的步法,时而前进,时而后退,时而侧移。
果然,当他们踏在某个特定方位时,周围的石像便沉寂下去;一旦踏错,立刻会引来凌厉攻击。这竟是一座考验步法与阵道感悟的禁制!
两人凭借超凡的感知与默契的配合,在神道上忽快忽慢,穿梭不定,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足足耗费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有惊无险地穿过了长达数里的神道,抵达了金字塔建筑的基座之下。
近距离观看,这建筑更显宏伟沧桑。基座高达数十丈,开有数个巨大的拱形门户,但大多已被坍塌的巨石封死,只有正中央一扇最为高大的暗金巨门虚掩着,留有一道缝隙。门扉上刻满了日月星辰、山川社稷的图案,中心则是一个与“星引”晶石形状完全契合的凹槽。
“星引是钥匙。”林越与冷凝霜对视一眼,心中明了。他深吸一口气,将灼热的“星引”晶石小心翼翼地按入凹槽之中。
咔嚓!
严丝合缝!晶石嵌入的瞬间,门扉上的星辰图案逐一亮起,散发出柔和而浩瀚的星辉。沉重的暗金巨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露出后面幽深不知通向何处的通道。一股更加精纯、却也更加古老死寂的气息,从门内涌出。
两人没有丝毫犹豫,闪身而入。就在他们进入的刹那,身后巨门再次缓缓闭合,将外界隔绝。
门内是一条倾斜向上的宽阔甬道,甬道四壁光滑如镜,材质与外部相同,刻着更为复杂的星图与符文。顶部镶嵌着能自发星光的宝石,提供着微弱的光亮。甬道内寂静无声,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
沿着甬道向上,地势不断升高。途中,他们看到了更多战斗的痕迹:被利器斩断的金属支柱、被巨力轰击出的凹陷、以及一些干涸的、闪烁着微弱灵光的暗金色血迹,昭示着此地曾发生的激烈搏杀。
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亮光,甬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平台中央,是一个更加复杂的控制法阵,但已彻底损毁,只留下焦黑的痕迹。而平台边缘,则有一道螺旋上升的阶梯,通往建筑的更上层。
“星引的牵引力来自上方。”林越抬头望向那幽深的阶梯顶端。
两人沿着阶梯继续向上。阶梯似乎无穷无尽,盘旋而上,四周的墙壁上开始出现一些壁画。壁画的内容不再是抽象的星图,而是记录了某种历史:先民朝拜星空、建造宏伟星殿、驾驭巨舟巡游星海、与各种狰狞的星空巨兽和扭曲黑影作战……最后一幅壁画,描绘的是星空崩碎、巨舟坠毁、无数身影在黑暗中消逝的悲惨场景。壁画的风格充满了史诗般的悲壮,与外界感受到的道韵如出一辙。
当两人终于踏上阶梯的顶端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呼吸一滞。
顶端并非想象中的房间,而是一个露天的、巨大的圆形观星台!观星台由纯净的白玉铺就,边缘立着九九八十一根雕刻着周天星辰的玉柱,但大半已经断裂倒塌。台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某种透明水晶构筑的浑天仪模型,但也已残破不堪,只剩下基座。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观星台的正中央,盘膝坐着一个人!
不,那不是活人。那是一具身披破烂星辰袍、肌肤如玉、面容栩栩如生、却毫无生命气息的骸骨。骸骨保持着手捏法诀的姿势,头颅微仰,望着无尽的星空,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推演天机。虽然死去万载,但这骸骨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威严与浩瀚之意,其生前修为,深不可测!
在天枢骸骨的前方地面上,平放着一卷非丝非帛、闪烁着柔和星辉的玉册,以及一枚巴掌大小、形制古朴、中心镶嵌着一颗微小星辰宝石的暗金色令牌。
“星引”晶石此刻灼热到了极点,嗡嗡震颤,仿佛要脱手飞出!
“天枢长老……遗骸!”林越心中肃然,与冷凝霜同时躬身行了一礼。这位前辈,便是此地的主人,太虚宗掌星律的魁首,最终坐化于此。
那卷玉册和那枚令牌,显然便是天枢长老留下的最终传承与信物!
然而,就在林越准备上前之时,异变陡生!
观星台边缘,一根断裂玉柱的阴影中,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一道模糊的、完全由阴影构成的、散发着与“墟”同源死寂气息的身影,缓缓凝聚显现!身影没有五官,只有两点猩红的光芒在头部位置亮起,锁定了林越手中的“星引”晶石,发出沙哑而贪婪的意念波动:
“混沌……星引……终于……等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