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各产业在苏浅浅的精准调度下,如同上紧了发条的钟表,更加有序而高效地运转起来。城外的流民安置点也逐渐走上了正轨,以工代赈不仅缓解了救济压力,一些修缮好的道路和水利设施,也让落雁城周边百姓间接受益,苏家善名愈发稳固。
就在这紧张却又充满希望的氛围中,一个突如其来的喜讯,如同春风拂过略显肃穆的苏府,带来了全新的悸动。
这日傍晚,一家人正围坐在老夫人处用晚饭。气氛比往日轻松不少,苏舟正说起海贸船队探路南境沿海的进展,虽暂时未能与大哥直接联系上,但带回的消息显示沿海局势尚在控制中。
突然,坐在下首的大伯母李氏放下筷子,用帕子掩住口,发出一阵压抑的干呕。
大嫂,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坐在她旁边的柳氏最先察觉,关切地问道。
众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李氏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摆了摆手,想说什么,却又是一阵恶心感涌上,让她说不出话。
苏老夫人皱起眉:老大媳妇,可是这几日忙着外面的事,累着了?还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负责厨房的嬷嬷连忙站出来:老夫人明鉴,今日的饭菜都是新鲜的,绝无问题。
苏屹安也看向自己大哥苏承光。苏承光一脸茫然,显然也不清楚妻子为何突然不适。
就在这时,坐在李氏另一边、心思细腻的文氏看了看李氏的状况,又瞥见她下意识护着小腹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猜测,她试探性地轻声问道:大嫂……你这个月的月事……可还准时?
这话一问出口,满桌皆静。
李氏愣了一下,随即像是被点醒,手指下意识地抚上腹部,脸上闪过一丝恍惚和难以置信,她喃喃道:好像……好像是迟了有十来日了……这几日总觉得身子乏得很,还以为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过来!
哎呀!苏老夫人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脸上瞬间绽放出巨大的惊喜,老大媳妇,你……你莫不是……有了?
苏承光先是一呆,随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他猛地抓住李氏的手,声音都带了颤音:真……真的?淑娴,你……你真的有了?
李氏在他灼热的目光下,羞赧地点了点头,眼角也沁出了喜悦的泪花。她与苏承光育有苏新、苏景二子,如今两子皆远在战场,若能再添一孩,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天大的慰藉和喜事!
快!快请大夫!苏老爷子也激动得胡子微颤,连声吩咐。大房若能再添丁进口,自是再好不过。
柳氏和文氏早已围了上去,一左一右扶着李氏,又是恭喜又是叮嘱她要小心。苏舟和苏云也面露笑容,向大伯道贺。
整个饭厅顿时被一股巨大的喜悦笼罩,之前的肃穆气氛一扫而空。
唯有苏浅浅,在最初的惊愕与随之涌上的、为家族添丁的真挚喜悦之后,看着被众人簇拥着、脸上洋溢着幸福与羞涩光芒的大伯母,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一丝难以言说的、冰凉的酸涩悄然蔓延开来。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睫,掩饰住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她强迫自己扬起笑容,加入道贺的行列:恭喜大伯,恭喜大伯母!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很快,大夫被请了来,仔细诊脉后,笑着拱手道喜:恭喜苏大老爷,恭喜大夫人!确是喜脉无疑,已近两月,脉象平稳有力!
这下,喜讯彻底坐实。苏府上下,一片欢腾。苏老夫人当即下令,这个月所有下人多发一个月月钱,同沾喜气。苏承光更是乐得合不拢嘴,看着妻子的眼神充满了疼惜与激动。
喜悦之中,柳氏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女儿苏浅浅,见她脸上带着笑,眼神却有些飘忽,知女莫若母,她心中顿时一痛,悄悄走到苏浅浅身边,轻轻握住了女儿微凉的手。
苏浅浅感受到母亲手心的温暖,回过神,对上母亲担忧而心疼的眼神,她心中一暖,轻轻回握了一下,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她抬眸,看着厅中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新生命而欢欣鼓舞的家人,看着祖父祖母脸上久违的、发自内心的开怀笑容,看着大伯小心翼翼扶着大伯母的模样……那份因自身缺憾而产生的细微痛楚,渐渐被一种更宏大的、对于家族延续和生命本身的感动所取代。
新的生命,代表着新的希望,象征着苏家的血脉与事业,将在动荡的时局中,依然顽强地传承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变得真实而温暖。她走上前,对苏承光和李氏郑重道:大伯,大伯母,此后家中琐事,您二位不必再操心,安心养胎便是。一切有我们。
苏舟也朗声道:对!大哥、二哥不在,还有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呢!定要让小侄子……哦,也可能是小侄女,平平安安地来!
满堂欢笑,其乐融融。这桩意外的喜事,如同一道温暖的光,穿透了战争带来的阴霾,照进了苏家每个人的心里,也悄然抚平了一些深藏的痛苦与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