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落雁城,车马一路南行。初时官道平坦,人烟阜盛,倒还顺遂。苏舟到底是少年心性,沿途见着与北方迥异的景致——水田如镜,阡陌纵横,桑麻遍野,总忍不住掀开车帘张望,时不时与苏浅浅讨论几句南北物产差异,倒也冲淡了旅途的沉闷。
苏浅浅虽也留心观察,心中盘算着可能的商机,但更多的是一种审慎。她深知离了根基熟悉的北方,踏入这人生地不熟的南方地界,万事需得更加小心。
如此行了七八日,已深入南方丘陵地带。连日来的暴雨使得道路泥泞不堪,空气中也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这一日,天空依旧阴沉,为了尽快赶到前方城镇休整,车夫老马头选择了一条沿山脚开辟的近路。
道路一侧是陡峭的山坡,林木森森,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河谷,水流因暴雨而变得浑浊湍急,发出隆隆的咆哮。阿威与阿布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阿威小心地驾驭着马车,阿布则警惕地观察着山坡上的动静。韩铁衣也眉头微蹙,提醒道:“小姐,六少爷,此地山势险峻,连日大雨,需防着山石松动。”
车内,苏浅浅也感受到了外界环境的压迫感,她轻轻点头,对苏舟道:“六哥,坐稳些。” 潜意识里,她试图感应空间,确认那最后的底牌,却发现与铁蛋的联系如同隔了一层厚重的迷雾,模糊不清,这让她心中莫名一紧。
然而,大自然的威力远超人力所能预料。就在马车行至一处弯道时,异变发生!
先是细微的“咔嚓”声,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轰鸣!仿佛整座山都活了过来,剧烈颤抖!
“不好!山崩了!”阿威脸色剧变,猛抽马鞭,试图加速冲过这段险路。
但已经晚了!上方山坡上,大量的泥土、石块、断裂的树木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堵塞了前方的道路,并朝着马车猛扑过来!
“保护小姐!”阿布目眦欲裂,试图靠近马车。
“轰隆!”
一块巨大的落石狠狠砸在马车侧后方,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车厢掀翻!拉车的马匹受惊,嘶鸣着挣脱缰绳,疯狂逃窜。
“妹妹!”
“小姐!”
苏舟、阿威、阿布、韩铁衣等人的惊呼声被淹没在山崩地裂的巨响中。
苏浅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撞击在车厢上,天旋地转,额头不知撞在何处,一阵剧痛袭来,眼前瞬间发黑。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只感觉自己的身体被甩出了破损的车厢,沿着陡峭的山坡向下滚落,荆棘刮破了衣衫和皮肤,冰冷的雨水和泥土灌入口鼻……她拼命集中精神,想要从空间中取出匕首或药物,但那层迷雾仿佛变成了铜墙铁壁,意识根本无法穿透,空间……彻底断绝了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轰鸣声渐渐平息,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山谷中回荡的水流声。
苏浅浅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窒息感中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厚厚的、湿滑的淤泥和断枝残叶中,浑身无处不痛,尤其是额头和左脚踝,传来钻心的疼痛。她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
眼前是一片狼藉的景象。崩塌的山体掩埋了来时的道路,到处是滚落的巨石和倒伏的树木。她所在的位置,似乎是半山腰一处相对平缓的洼地,侥幸未被完全掩埋。
马车不见了踪影,阿威、阿布、韩铁衣、苏舟、知秋、老马头……所有的人都不见了!呼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空旷山谷的回音和愈发清晰的雨声。
她忍着剧痛,再次尝试沟通空间,心中呼唤铁蛋,意念探向那存放着武器、药物、食物的神秘之地——依旧是一片死寂,毫无回应。她真的,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泛起一丝寒意。自穿越以来,空间一直是她最大的依仗和底牌,此刻却在这荒山野岭、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彻底失效。
她,孤身一人,受伤不轻,失去了所有外挂,被困在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深山密林之中。
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混合着额角流下的血迹,带来刺骨的寒意。苏浅浅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望向眼前茫茫的、充满未知危险的雨林,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她。但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清醒。
她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下摆,笨拙地包扎住额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又折了一根粗壮的树枝,勉强充当拐杖,支撑起疼痛的左脚。
失去了空间的庇护,她只剩下自己的意志和头脑。苏浅浅深吸一口冰凉的、带着泥土和血腥味的空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她必须活下去,必须靠自己,走出这片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