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气氛因三年一遇的万国朝会而变得格外喧嚣热烈。各国使团穿着形形色色的异域服饰,带着奇珍异宝和本国的骄傲,涌入这座帝国的中心。靖王萧策作为皇室核心成员,兼领部分外交职责,顿时忙得脚不沾地,一连几日,苏浅浅都难得见他一面。
这日,苏浅浅闲来无事,只带了两个暗影苑的护卫,扮作寻常富家小姐,在专门安置各国使团的驿馆区附近闲逛。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售卖着来自天南海北的货物,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正当她在一个卖精致香囊的摊子前驻足时,街道前方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人群自动向两边分开,只见一辆极其奢华炫目的马车缓缓驶来。那马车通体以不知名的香木打造,车身上竟用各色宝石和琉璃镶嵌出繁复的百花图案,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几乎晃得人睁不开眼。拉车的四匹白马神骏非凡,马辔头上也缀着细小的银铃,行走间叮咚作响,如同仙乐。
更引人注目的是马车两旁随行的八名女子。她们皆身着轻纱薄裙,颜色各异,容貌姣好,身段婀娜,或抱琵琶,或执团扇,或捧香炉,步履轻盈,眼神却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傲气,仿佛不是仆从,而是这辆华丽马车的移动装饰。
“好大的排场……”人群中有人低声惊叹。
“是北离国的使团!那是北离公主的‘万花车驾’!”有见识广博的人道出了来历。
北离。苏浅浅心中一动。这是北方的大国,民风彪悍,骑兵强劲,是除了西北蛮族和南疆部落外,对大惠威胁最大的邻居。他们的公主,竟如此高调。
马车行至稍宽阔处,速度慢了下来。恰在此时,一个追逐皮球的小童从人群缝隙中猛地窜出,直直冲向马车前方!车夫猝不及防,慌忙勒紧缰绳,骏马扬蹄嘶鸣,车身猛地一顿。
车旁随侍的一名红衣美人反应极快,柳眉一竖,叱道:“哪里来的野孩子,惊扰公主銮驾!”话音未落,她手中那柄装饰华丽的团扇已然扬起,带着一股劲风,就要朝那吓呆了的小童肩头扫去。这一下若是打实了,孩子必定受伤。
“住手!”
清冷的女声响起,同时,一道细微的破空声掠过。那红衣美人只觉得手腕一麻,团扇差点脱手,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她惊怒交加地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碧色衣裙、容貌清丽的女子缓步从人群中走出,神色平静,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凛然。正是苏浅浅,她手中看似随意地把玩着一枚刚从小摊上买的用于压裙角的玉扣。
“不过是个无知幼童,姑娘何必下此重手?”苏浅浅走到小童身前,将他护在身后,目光直视那红衣侍女。
红衣侍女手腕仍隐隐作痛,又见苏浅浅气度不凡,一时有些惊疑不定。这时,万花马车那镶嵌着琉璃的车窗帘子被一只保养得宜、戴着宝石指套的玉手轻轻掀开一角。
一道慵懒而带着几分奇异磁性的女声从车内传出,说的却是流利的大惠官话:“红药,何事喧哗?”
名为红药的侍女立刻躬身,语气恭敬地回禀:“公主殿下,有个小童冲撞车驾,被这位……姑娘拦下了。”
车帘又掀开些,苏浅浅能感觉到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带着好奇,也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探究。车内的北离公主并未完全露面,只隐约可见其曼妙的身影和鬓边摇曳的金步摇。
“原来是大惠的贵女。”北离公主的声音带着淡淡的笑意,却无多少暖意,“本宫的侍女护主心切,惊扰了贵女,还望勿怪。只是……贵国京城的孩童,都如此不畏车马么?”
这话听着像是致歉,实则暗指大惠子民不懂规矩。
苏浅浅微微一笑,不卑不亢:“京城繁华,人潮如织,孩童天性活泼,偶有疏忽也是常情。倒是公主车驾华美异常,引人瞩目,这银铃之声或许也掩盖了街市嘈杂,才让小儿未能及时避让。公主远来是客,我大惠自有待客之道,岂会因小事见怪。”
她四两拨千斤,既点出是对方车驾过于招摇可能影响了警示,又摆出了主人家的气度。
车内静默了一瞬,随即,北离公主轻笑出声,那笑声如珠落玉盘,却让人听不出真实情绪:“好一张利口。红药,走吧,莫要耽误了入驿馆的时辰。”
车帘落下,隔绝了内外的视线。名为红药的侍女狠狠瞪了苏浅浅一眼,这才指挥车队重新启动。那辆万花马车在美人的簇拥下,伴着清脆的银铃声,缓缓驶向驿馆深处。
苏浅浅看着那远去的华丽车影,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这位北离公主,人未露面,仅凭三言两语和手下侍女的做派,就已显露出非同一般的骄纵与心机。她如此高调入京,恐怕不单单是为了朝贡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