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第一把火,苏浅浅选择了靖王府在京城最重要的现金来源之一,也是与民生息息相关、最容易引发连锁反应的产业——粮行。
目标直指靖王府名下,在西市乃至整个盛京都举足轻重的“丰泰粮行”!
命令从县君府书房传出,简洁而冷酷:
“即日起,苏记旗下所有粮铺,针对丰泰号售卖的同等品类精米、糙米、面粉,全面降价两成售卖。同时,秘密调动资金,通过不同渠道,大量收购市面上的陈粮旧米,尽可能扫空,但注意隐蔽,不要引起太大注意。”
此令一出,负责粮行业务的掌柜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急忙求见苏浅浅。
“县君,此举……此举恐有不妥啊!”掌柜额角冒汗,“降价两成,我们已是亏本售卖!长此以往,银钱如同流水般花出去,却无进项。而那丰泰号背后是靖王府,底蕴深厚,我们如何能耗得过他们?这……这简直是自杀式的攻击啊!”
苏浅浅坐于案后,目光平静无波,甚至没有看那掌柜一眼,只淡淡道:“照做。银钱之事,无需你操心。我只要你在三日之内,让‘丰泰号’门可罗雀。”
她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掌柜看着她冰冷的侧脸,心中一寒,不敢再劝,只能躬身应下:“是……属下遵命。”
掌柜退下后,书房内重归寂静,唯有烛火摇曳,映照着苏浅浅毫无波澜的脸。她并非不知此举的凶险。降价两成,苏记粮行每卖出一石米,便是在实实在在地亏损银钱。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更像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放血,先伤己,再伤敌。她面前的书案上,此刻摊开的已不再是卷宗,而是苏家庞大的产业账目和可以快速调动的现金流估算。她的指尖在一行行数字上划过,眼神锐利如鹰隼。
“银钱如水,堵不如疏。”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只要能冲垮敌人的堤坝,暂时性的泛滥,并非不可承受。”
她早已计算过,凭借苏家近年来积累的财富和仍在源源不断产生利润的其他产业(如绸缎、盐引、海外贸易等),足以支撑粮行这边持续数月的亏损。而她要的,从来不是长久战,她要的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乱萧策的节奏,逼他露出破绽,或者,至少先斩断他一条重要的财路,让他感到切肤之痛。
命令在苏家内部高效地执行下去。尽管心存疑虑,但苏浅浅自接手部分家业以来所展现出的能力与铁腕,早已树立了威信。各处分店的掌柜接到指令,虽觉肉痛,却也不敢违逆。
于是,盛京西市乃至其他几个主要坊市,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奇观。
清晨,苏记粮行各家分店刚一卸下门板,早已等候在外的百姓便看到了悬挂出来的崭新价牌。那用朱笔写就的价格,低得让人难以置信。
“精米……这个价?我没看错吧?”一个提着米袋的老汉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仔细看。
“没错没错!快看,糙米和面粉也降了!老天爷,苏记这是要做善事吗?”旁边一个妇人惊喜地叫道。
消息像长了翅膀,迅速传遍了街巷。
“快去苏记!米价降了!”
“真的假的?别是陈米坏米吧?”
“我刚买了回来,你看,粒粒饱满,都是好米!”
怀疑过后是狂喜。提着米袋、推着小车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向苏记粮行,各家分店门前迅速排起了蜿蜒的长龙,喧嚣鼎沸,伙计们扯着嗓子维持秩序,称重、收钱、搬货,忙得满头大汗,连喝口水的工夫都没有。银钱如同流水般收入柜中,但掌柜们心里清楚,这每一文钱背后,都是账面上实实在在的亏损。
与苏记这边的热火朝天形成惨烈对比的,是一街之隔或邻近的“丰泰粮行”。
丰泰号的伙计们无所事事地靠在门边,看着对面人声鼎沸的景象,脸上写满了羡慕和焦虑。偶尔有几个熟客走进来,问起米价。
“掌柜的,今日这米……”
“咳,老价钱,童叟无欺。”丰泰掌柜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哦……”顾客看了看对面排起的长龙,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钱袋,摇摇头,“那……我再去别处看看。”说完,头也不回地扎进了苏记排队的人群中。
丰泰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变得铁青。他店铺里堆积如山的米袋,此刻仿佛成了嘲讽他的山峦。仓库里还有大量按照旧价购进的新米,如今按原价根本无人问津,若跟着降价,亏损巨大,且不知何时是个头;若不降,这生意就彻底做不下去了!这苏记,简直是疯了!
不过短短一日,丰泰号门可罗雀,冷清得可以听见苍蝇飞过的声音。这种直观而残酷的对比,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丰泰掌柜的脸上,也即将扇向它背后的主人。
掌柜再也坐不住了,他焦躁地在店内踱步,看着对面川流不息的人群,心如同沉入冰窖。他经营粮行大半辈子,经历过风浪,却从未见过如此不讲道理、不计后果的打压。这已经不是竞争,这是自杀式的袭击,而且目标明确,就是冲着他们丰泰、冲着靖王府来的!
他不敢再犹豫,急匆匆回到后院书房,铺开信纸,手甚至因为惊怒而有些颤抖。他必须立刻、马上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禀报给王府总管,乃至王爷本人!这苏记县君,来者不善啊!
笔下,他将苏记如何突然降价,如何引得全城百姓抢购,丰泰如何瞬间陷入绝境的情况详细描述,字里行间充满了焦急与无奈。他尤其强调了苏记这种行为“违背常理”、“损人不利己”,并恳请王府尽快定夺,拿出应对之策,否则,丰泰号多年的基业,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信写好后,他唤来最得力的心腹,严令其必须以最快速度,将信亲手交到王府总管手中。
看着心腹骑马绝尘而去的背影,丰泰掌柜倚着门框,望着对面依旧汹涌的人潮,心中一片冰凉。他隐约感觉到,盛京商界,恐怕要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腥风血雨了。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位看似柔美、手段却如此酷烈的苏县君,和她所指向的,高高在上的靖王府。
与此同时,县君府书房内,苏浅浅听着手下汇报各粮行“火爆”的销售情况和初步估算的亏损数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她走到窗边,看着西市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脊,看到了丰泰号的冷清与慌乱。
“这才只是开始。”她轻声说道,如同冰雪般寒冷,“萧策,这点痛,还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