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如电,撕裂寒风!
赵忠全身内劲灌注于剑尖,带着必杀的气势,凌空刺向那端坐石桌旁、白发如雪的身影!
他眼中闪烁着鄙夷与狠厉,誓要撕碎这装神弄鬼的假面!
然而,就在那锋锐无匹的剑尖距离白璃肩头仅有三寸之遥时……
锵——!
金铁交鸣声响起!
剑尖像是狠狠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坚逾精钢的墙壁之中!
去势戛然而止!
赵忠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心中掀起滔天骇浪!
怎么可能?!
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之力顺着剑身汹涌传来!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灌注了内劲、足以洞穿铁甲的长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弯曲、变形,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呻吟!
仿佛下一刻就要寸寸崩断!
人在半空,无处借力,他连收势都做不到!
恐惧感由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石桌旁的白璃,终于抬起了眼眸。
那双眼眸,清澈、平静,如同亘古不化的玄冰深潭,不含丝毫情绪,却带着洞穿灵魂的漠然。
视线交汇的刹那!
赵忠如遭雷击,神魂剧震!
不见白璃有任何动作,甚至连一丝衣角都未曾拂动。
一股玄奥莫测、无法言喻的力量,已然顺着弯曲的剑尖,蔓延而上!
咔嚓!咔嚓!咔嚓——!
精钢打造的剑身,如同脆弱的琉璃,在赵忠手中寸寸碎裂!
碎片尚未溅开,那股力量已势如破竹地侵入他的手臂!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骤然爆发!
赵忠握剑的右手,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变形,骨骼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寸寸捏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爆响!
紧接着是整条臂膀,肩胛,胸骨……那股力量仿佛拥有生命,在他体内疯狂肆虐、破坏!
最后,一股无形的巨力狠狠印在他的胸膛!
“噗!”
赵忠口中鲜血狂喷,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败玩偶,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
划过一道凄惨的弧线,重重摔落在矮院墙外的雪地上,滚了几滚,恰好停在赵翊脚边,再无声息。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整个小院!
灶房里,张氏正端着碗,看到这惊悚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失声尖叫:“娘——!!”
手中的碗“哐当”摔得粉碎。
正在搅动粥锅的李婶,手猛地一颤,滚烫的粥水溅到手背上都浑然不觉,脸色煞白如纸,浑身筛糠般抖起来。
院子里,正和王铁柱等人清理废墟的汉子们,全都惊呆了。
王铁柱下意识地扔下手中的木梁,大吼一声就想往白璃身边冲去保护,但脚步刚迈出,就看到白璃依旧端坐,连发丝都未曾扰乱。
危机……已然解除。
众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松了口气,随即涌上心头的是对白璃更加敬畏的狂热。
凡人怎可能伤到神仙分毫?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矮墙外那个俯身查看同伴的陌生青年身上!
愤怒与敌意如同实质般刺向他!
院墙外。
赵翊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他猛地扑跪在赵忠身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赵忠!赵忠!醒醒!”
他用力摇晃着赵忠的身体,入手却是一片可怕的绵软!
骨头……全碎了?!
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赵忠的鼻息……
冰冷!死寂!一丝气息也无!
死了!
跟随他二十年,情同手足的赵忠,就这样在他眼前,被院内那个白发女子……轻描淡写地……杀了!
“赵忠——!!!”
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吼冲破喉咙,在寂静的雪原上回荡,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痛楚与愤怒!
高人!她真的是高人!
赵忠那一剑,便是他赵翊也需全力闪避,竟连那女子一根发丝都碰不到!
那看不见的屏障,与林星瑶那日何其相似!
她身上……必有同源的神物护体!
赵翊此刻再无半分怀疑,只有无尽的懊悔!
早知道……早该死死拦住他的!
二十年的情谊,二十年的陪伴,竟因一次愚蠢的试探,化作眼前这具冰冷的尸骸!
悲愤如同岩浆,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瞪向院内那个依旧端坐的白发身影!
然而,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几个精壮的村民已如愤怒的狮子般冲出院子,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脸上充满了愤怒和后怕。
“狗东西!光天化日,竟敢在村里行凶?!”一个汉子指着赵翊的鼻子怒骂。
“昨晚放火杀人的肯定也是他们!李婶就是被他们杀的!”
另一个汉子红着眼睛吼道,矛头直指赵忠的尸体。
“肯定是见咱们村子人都活的好好的,这会儿又想再杀一次!好大的狗胆!”
“杀人凶手!不能放他们走!”
“把他们抓起来送官!”
落在后面的王铁柱,更是怒发冲冠,捏紧了砂锅大的拳头。
要不是有娘在,他们夫妻俩已经在阎王殿报到了。
“杀……杀人凶手?!”
灶房门口,李婶听到这个词,浑身剧烈一颤,几乎站立不稳。
王铁柱更是怒火攻心,一步上前,钵盂大的拳头带着风声,狠狠砸在赵翊的侧脸上!
砰!
赵翊猝不及防,被这饱含愤怒的一拳打得一个趔趄,嘴角瞬间破裂,鲜血溢出!
脸颊火辣辣地疼!
“你!”
赵翊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一股戾气直冲脑门!
他下意识地手按剑柄,“锵”的一声,佩剑出鞘半寸,寒光闪烁!
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然而,就在他即将拔剑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院内那道依旧静坐、仿佛对院外喧嚣漠不关心的白色身影。
一股彻骨的寒意浇灭了他心头的怒火!
不能动手!绝对不能!
赵忠就是前车之鉴!
这女子……太厉害了!
他拔剑的动作硬生生僵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黎心玥在村民的带领下匆匆赶回,正好看到这剑拔弩张的一幕。
她先看看躺在地上的人,探探鼻息,确认已经死亡。
相比过去白璃杀人的场面,赵忠体表无伤,没有血肉模糊,已经算死的很体面了。
她松了口气,死的不是赵翊,麻烦小了许多。
“林小姐!”
村民们见她来了,纷纷让开一条路,七嘴八舌地控诉。
“就是他们!想刺杀仙姑!”
“他们是昨晚放火的凶手!”
“不能放过他们!”
黎心玥走到赵翊面前,眉头微蹙,刻意保持了一段距离,语气疏离而冰冷。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人,为何要对我师尊出手?”
赵翊看着黎心玥那冷淡疏远的态度,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赵忠之死的悲愤,又有对白璃的恐惧,还有……被误解的憋屈。
他强压着翻腾的情绪,指向院内,声音沙哑。
“是她……是里面那位动的手!”
“荒谬!”
黎心玥还未开口,林星瑶的灵魂就在识海中厉声反驳。
【师尊何等身份?岂会无故对普通人出手?定是这赵忠不知死活,胆敢冒犯师尊威严!赵翊,你休想颠倒黑白!】
黎心玥冷冷地盯着赵翊,语气带着质问。
“赵翊!说实话!你的人做了什么?”
赵翊语塞。
赵忠贸然出手试探,理亏在先,这无可辩驳。
但赵忠的死,等同于狠狠打了将军府的脸!
这口气,他如何能咽下?
难道就这么算了?
这时,一个目睹全过程的村民抢着说道:
“林小姐!是地上躺着的这个人!他‘嗖’一下就从墙头跳……不对,是飞进去了!拿着剑就往仙姑身上刺!凶得很!结果……结果不知咋的,他自己又飞出来了,摔死了!”
“对!就是他动的手!想杀仙姑!”
“外面这个是他同伙!肯定也不是好东西!”
黎心玥心中已然明了。
果然是找死!
她立刻在识海中与林星瑶沟通。
【现在怎么办?这赵翊留不得,他若怀恨在心,后患无穷。】
林星瑶:【黎姐姐,让他走吧!立刻!警告他永远不许再来!否则,若真惹恼了师尊,他十条命也不够填!】
黎心玥:【就这么放他走?他死了亲卫,岂会善罢甘休?】
林星瑶的声音带着忧虑。
【黎姐姐,他是镇西军少将军!他若死在临山县,他父亲震怒之下,大军压境,全县百姓怎么办?师尊或许无惧,可百姓无辜啊!至于放火……绝不会是他指使,他没这个动机。】
黎心玥心中虽有不甘,她堂堂郡主何曾需要向一个将军之子妥协?
但也明白林星瑶的顾虑不无道理。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对着愤怒的村民朗声道:
“诸位乡亲,请冷静!此人……”
她指向赵翊。
“并非昨晚纵火行凶之人。他初来临山县,与大家无冤无仇,没有放火的理由。”
村民们对林星瑶的话还是信服的,虽然依旧愤愤不平地盯着赵翊,但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黎心玥转向赵翊,语气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驱逐之意。
“带着你的人,立刻离开!永远不许再踏足此地!否则……”
她眼神锐利如刀,扫过赵忠的尸体。
“后果自负!”
赵翊脸色铁青,握紧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亲卫惨死,还被一群“泥腿子”驱赶……
这屈辱感几乎让他窒息。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没能跟高人对上话。
他死死盯着黎心玥,眼中怒火翻腾。
“这就……走?”
“不然呢?”
黎心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眼神带着讥诮。
“你还想报仇不成?!我劝你清醒点!里面那位,可不会在乎你是谁!趁她还未改变主意,速速离去!否则,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赵翊被噎得胸口发闷,看着黎心玥那冰冷而疏离的眼神,再想到院内那深不可测的白发女子,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寒意涌遍全身。
报仇?
他拿什么报?
“快走快走!柳树沟不欢迎你们!”
村民们纷纷催促。
赵翊牙关紧咬,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院内那道白色的身影,又看了看眼前冷漠的林星瑶和愤怒的村民,最终,所有的屈辱、愤怒、不甘和恐惧,都化作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冷哼。
他不再多言,艰难地将赵忠软绵绵的尸体背起。
那柔若无骨的手臂无力地垂下,摆动的幅度甚是诡异。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沉重地向村外走去。
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尊严上。
看着那压抑着恨意离去的背影,林星瑶在意识深处焦急提醒:
【黎姐姐!他心中怨恨已生,回去后难保不会煽动其父报复!必须给他一个警告!一个让他想起来就恐惧、绝不敢轻举妄动的警告!】
黎心玥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林星瑶的意思。
“赵翊!”
赵翊脚步猛地一顿,却没有回头。
“看到我师尊的样貌……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想起来吗?”
赵翊身体微微一僵。
样貌?
赵翊的脑海中,闪过那张绝美、白发、年轻得过分的脸庞。
白发……年轻女子……绝世高人……
一个极其模糊、几乎只存在于传闻和禁忌中的影子,如同惊鸿一瞥般划过他的意识边缘,快得让他抓不住。
“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被愤怒蒙蔽了双眼,更不要妄图报复。否则,你失去的,绝不仅仅是一个下属那么简单。好自为之!”
他心头猛地一跳!
“林小姐,跟这种杀人凶手废什么话!”
“滚!赶紧滚出我们村子!再敢来,打断你的腿!”
赵翊强行压下心头的惊疑。
“多谢林小姐提点。”
他不再停留,背着赵忠的尸体,在村民厌恶和警惕的目光中,一步一步,消失在了村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