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柱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压着嗓子问身旁的衙役。
“你不是说没人在吗?”
衙役脸上也浮现困惑,他微微躬身,声音不高却清晰。
“王大哥,小的早上确实来过,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个时辰,大人不在前衙,定是去城中视察了。”
“你难道就没进去看看?” 王铁柱追问,语气带着焦躁。
衙役立刻挺直了腰背,脸上露出一种近乎刻板的严肃。
“王大哥说笑了。这是后宅重地!小的职责是看守前衙,通报传话。莫说进去,若非大人传唤,便是靠近这卧房门口,都是大大的逾矩!”
王铁柱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头的疑虑,提高了音量,喊道:
“小妹?林小姐?!你在里面吗?是我,王铁柱啊!”
声音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
衙役在一旁低声提醒:“王大哥,这是大人的卧房,大小姐的闺房在那边。”
王铁柱会意,立刻改口,语气更显恭敬。
“林大人?你在房里吗?听见应一声啊?可是身体不适?”
他侧耳倾听,门内依旧是一片死寂,只有那声突兀的撞击余音仿佛还在耳边。
衙役见状,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地分析道:
“王大哥不必过于忧心。这深宅大院,冬日里野猫寻暖,耗子觅食,碰倒个东西是常有的事。大人和小姐都不在,这些畜生没了顾忌,动静大些也难免。”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王大哥,咱们还是快些离开吧。您看,让您进来已经是破例了,要是被人瞧见您我二人逗留在大人卧房外……小的这身差事怕就保不住了。大人虽宽厚,可这规矩……小的实在担待不起啊。”
他话语恳切,眼神却透着不容商量的坚持。
王铁柱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又看了看一脸公事公办的衙役,心中的狐疑并未散去,但也觉得对方说的在理。
他无奈地点点头:“好吧,可能是我多心了……”
说着,便转身准备随衙役离开。
两人刚走出不到三步……
咚——!
又是一声闷响!
比刚才更清晰,更沉重!
王铁柱霍然转身,眼神瞬间变得如同盯上猎物的猛虎!
“哪来那么多野猫耗子!动静这么大,那耗子怕不是成精了吧?!”
他猛地扑向房门!
“王大哥!不可!”
衙役脸色一变,厉声喝止,同时伸手欲拦,动作不可谓不快,但王铁柱的动作不在他的预料之内,手指只堪堪擦过王铁柱的衣角!
砰——!
王铁柱合身狠狠撞在那扇看似结实的房门上!
两扇门板轰然向内洞开!
刺目的天光涌入昏暗的室内,瞬间照亮了屋内的景象!
饶是那冷静的衙役,此刻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缩!
王铁柱更是僵在门口,如同被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血液都似乎凝固了!
县令林正德,此刻竟被拇指粗的麻绳捆得像个粽子,嘴里被塞着一团肮脏的破布,狼狈地侧躺在地上!
官袍被扯得七零八落,沾满灰尘,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破裂渗着血丝,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隙。
“大人!”
衙役震惊不已,一个箭步冲进房内,动作麻利的去解绳索。
“大人!您怎么样?是谁干的?!”
他一边解绳子,一边目光锐利地扫视四周,确认是否还有隐藏的危险。
绳索解开,林正德嘴里的破布被衙役一把扯掉。
这位县令大人顾不上嘴里的腥咸和浑身的疼痛,也完全无视了衙役的询问。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锁定了门口的王铁柱!
强烈的求生欲和内心的焦急,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扎着想要坐起,嘶哑的声音带着哭腔。
“王壮士!贤侄!!快……快!星瑶……星瑶被人强行带走了!!”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求你……求你娘!快请你娘出手!救救星瑶啊!只有……只有她能救我女儿了!快啊!!”
“什么?!”
衙役豁然抬头,一脸的震惊。
“大小姐……被掳走了?!哪来的狂徒,敢在县衙内劫持朝廷命官之女?!简直无法无天了!”
王铁柱脑子里嗡嗡响。
小妹被掳走了?!
他一个箭步冲到林正德身边,大手抓住林正德的双臂,力道之大让林正德痛哼一声,但他此刻哪顾得上这些。
“小妹被谁抓走了?!抓到哪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林正德被他抓得生疼,却拼命摇头,脸上充满了绝望和无助,声音因激动而断断续续。
“不……不知道啊!不过,我敢肯定,一定是府台大人派来的人!贤侄啊!求你了!快请你娘!迟了……迟了就来不及了!!”
……
与此同时,县城外三十余里,一条被积雪覆盖的偏僻官道上。
寒风卷着雪沫,如刀子般刮过。
一队约莫十人的士兵,身披制式皮甲,沉默地押送着一个人前行。
队伍中间,黎心玥踉踉跄跄地走着。
她发髻散乱,冻得嘴唇发紫,脸色苍白如纸,每一步都在冰冷的雪地上留下深深的、歪斜的脚印。
押送的士兵眼神冷漠,如同押送一件没有生命的货物,不时大声呵斥,让她跟上队伍。
在雪地里走了一夜,黎心玥冻得快要麻木,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冻结她的灵魂。
【喂!林星瑶!你这仇家是不是太多了点?得罪了府台还不够,怎么连这些兵都招惹上了?看这架势,可不是普通士兵,像是正儿八经的军伍中人!你这小小年纪,树敌的本事可真让人……佩服!】
意识深处,林星瑶的灵魂又惊又恐,思维就快停滞了。
杀手是府台大人派来,那么这些兵呢,也是吗?
可他们赶走了去县衙抓爹爹的杀手,似乎不是一路人。
【黎姐姐!这些可能是镇西将军,赵元庆的兵!】
【赵元庆?】
黎心玥努力调动着属于林星瑶的记忆碎片,确实找到了关于赵元庆的信息。
他曾发来密信,要求征兵征粮,被林正德以“筹措需时”为由暂时拖延搪塞过去了。
【黎姐姐,府台大人是成王的人,那赵将军难道是宁王麾下的?你不是……你不是宁王的女儿吗?我们报你的名号,亮明身份,他们会不会……会不会就不敢动我们了?】
闻言,黎心玥的意识冷静得近乎残酷。
【赵元庆?名字是听过,可我爹从未在我面前提及过此人。我在王府也没见过什么外将。如今顶着你的身体,空口白牙说自己是郡主?谁会信?而且我爹已经……”
黎心玥心生悲切,想起被杀的家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唯一让她稍感心安的是,从昨晚被抓住到现在,这些士兵似乎伤不了这具身体分毫,刀砍棍打都莫名其妙地被弹开,只能用县令的命来威胁她就范,这诡异的现象是她们目前唯一的依仗。
黎心玥:【老实交代,你那仙人师父到底教了你什么?】
林星瑶磕磕巴巴的说:【师父只教了聚气的方法而已,我还没练成呢!】
黎心玥激动起来:【聚气?难道是内功吗?】
就在这时,前方风雪弥漫处,一个身影由远及近,踏雪而来。
那是一个身着青色劲装、身姿挺拔如松的年轻男子,手里拿着剑,步履沉稳从容,在这冰天雪地中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高与潇洒。
他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支在荒郊野外显得格外突兀的押送队伍,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黎心玥狼狈的身影上停留了片刻,英挺的剑眉微微一蹙。
他停下脚步,不偏不倚地挡在了路中央,声音清朗。
“敢问,这位姑娘犯了何罪,需得各位一起押送?看几位装束,并非官差,无权拿人吧?如此对待一位弱质女子,恐与军规国法不合!”
为首的什长脸色瞬间阴沉如水,手按上腰刀刀柄,厉声呵斥:
“朝廷办事,闲杂人等速速让开!休要多管闲事!否则,以同党论处!”
黎心玥眼中精光爆闪!
机会!
她立刻挣扎起来,声音凄楚尖锐,带着无尽的惊恐和控诉,拼命朝那年轻男子呼喊:
“壮士救命!他们是土匪!假扮官兵强掳民女!他们要杀我!求壮士救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