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不能在皇宫杀人啊！】
无忧惊恐的意念在白璃识海中尖叫。
【太显眼了！你听听外面的动静！那两人死透了！】
白璃神色淡漠，仿佛刚刚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尘埃，【他们持刀而来，心怀恶念，吾不过反击罢了。】
【可……可下手也太重了啊！在别处也就罢了，这里是皇宫！是凡俗间权力聚集之地！凡人愚昧无知，哪管你是不是反击，师姐你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绝对会传遍天下，恶名昭着啊！到时候……到时候凌云宗在凡人眼中，岂不是成了邪魔外道？！】
他忧心忡忡，对未来重塑山门、光大宗派充满了憧憬。
【灵气稀薄，仙踪难觅，这是天大的好时机啊，凌云宗本可成为天下第一宗的！】
白璃的目光穿透墙壁，看向芷兰轩外攒动的人影。
【传承不绝，足矣。虚名浮利，何须在意？】
她甚至语气平淡地“教导”起无忧：
【汝总是着眼于此等外物，心念繁杂，三万余岁了，才堪堪第六境洞虚初期。吾在汝这般年岁，早已踏足第九境，能与师尊战平。】
无忧：【……】
他瞬间哑火，憋屈得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境界差异是无法反驳的硬伤。
他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
【好……好吧。可是师姐，你因那女学而动怒，是否……有些小题大做了？那掌院女官说得明白，这般教授已延续数千年，早已根深蒂固啊！师姐不喜，难道还能凭一己之力，扭转这天下不成？】
白璃蹙眉，清冷的反问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睥睨：【扭转天下，又有何不可？】
无忧：【可……这……】
白璃：【汝于离尘珠中沉寂万载，记性倒是变差了？那时，汝虽年幼，也该听过仙盟的名头。】
无忧：【！！】
意念剧烈波动了一下，显然被触动了某个尘封已久的震撼记忆，再次失语。
【此等邪道女学，不该存世。吾既能改一次，自能改第二次！】白璃的声音里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就在无忧被这宏大的意图震得无言以对，新一批禁军冲入芷兰轩！
十数名披甲执锐的士兵迅速散开，形成一个半包围圈，冰冷的刀锋齐刷刷指向中央的白衣身影。
为首的小队长强作镇定，厉声喝道：“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陛下怜香惜玉，若肯顺从，或可赐你荣华富贵！若再负隅顽抗，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直跪伏在桌案旁、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刘公公，偷偷抬起眼皮瞄了一眼这群不知死活的禁军，心中哀叹一声：【唉……造孽啊！又来送死！】
他虽然吓得浑身发颤，但与上次经历尸山血海的恐怖相比，眼前这点阵仗反而让他多了一丝诡异的“麻木”。
见白璃迈开步伐，他咬了咬牙，手脚并用地勉强爬起来，躬着腰，小心翼翼地跟在了白璃身后半步的位置。
“刘公公！”
禁军中有人认出了他，惊讶地喊道：“快出去！刀剑无眼，恐伤及公公！”
“公公！陛下在外面。”另一人也出声提醒。
刘公公只是飞快地瞥了他们一眼，便迅速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言不发，亦步亦趋地跟着白璃。
这下，禁军中不少人眼神变了。
“这老阉人……不对劲！”
“莫非是他里应外合，将这女子放进宫的？”
“定是一伙的！图谋不轨！”
刘公公听到这些议论，脸上苦色更浓，但他死死闭着嘴，牢记着上次的“经验”。
在这位煞星面前，少说话，甚至不说话，或许能活命！
那些话多的、拔刀的、放狠话的……下场都很凄惨，先帝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白璃仿佛没听见周围的呵斥与猜疑，径直朝着芷兰轩大门的方向走去，离包围的禁军越来越近。
她步履从容，未持武器，更没有要战斗的架势，乍一看，似乎放弃了抵抗。
几名禁军对视一眼，心中一松，便欲上前拿人。
【师姐！别……】无忧的意念预警陡然响起！
话音未落……
嗡！
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恐怖灵力，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骤然苏醒，以白璃为中心轰然爆发！
空气被瞬间撕裂，尖锐厉啸！
那灵力并非凝聚的攻击，更像是本能散发出的、纯粹的排斥之力！
靠近她的十几名禁军，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的纸片人，身体瞬间扭曲变形，铠甲寸寸碎裂，整个人倒飞出去！
轰隆——！！！
一声恐怖的巨响！
十几道身影携带着巨力，狠狠撞在芷兰轩的墙壁上！
墙壁如同豆腐般被瞬间洞穿！
碎石、烟尘、连同被撞碎的人体残肢血肉，如同喷泉般激射向庭院！
整个芷兰轩仿佛被巨兽啃掉了一大块！
“啊——！！！”
刘公公吓得魂飞魄散，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
开始了，跟上次差不多！
庭院外，正由禁军统领拼死护着后退的成王，以及那些惊魂未定的公主贵女宫女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天外！
剧烈的震动和漫天烟尘，碎石掉落，砸的她们抱头鼠窜，尖叫连连！
烟尘稍散，芷兰轩破开的大洞触目惊心。
十几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夹杂着破碎的甲胄和砖石，散落在庭院各处，有的直接砸进了外围的禁军队伍中，引起一片混乱和恐慌，更有几具就摔在距离成王不过数步之遥的地方，猩红的鲜血和惨白的断骨刺激着所有人的眼球！
白璃的身影，从那个巨大的破洞中，一步一步，缓缓走出。
白衣胜雪，白发如瀑，纤尘不染，与周围地狱般的血腥狼藉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对比。
她停下脚步，清澈却冰冷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庭院中如临大敌、层层叠叠将她包围的数百禁军，那份平静之下，是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漠然。
禁军统领脸色煞白，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这哪里是什么人间武艺？
这简直是妖魔手段！
他护着成王一退再退，嘶声下令：“发信号！召集所有禁军！封锁后宫！”
尖锐的鸣镝声响彻！
不一会儿，远处密集如潮水般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显然分散在皇宫各处的禁军正闻讯赶来！
烟尘稍散，成王终于看清了白璃那张脸，整个人都陷入了呆滞。
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一切形容都显得苍白！
那张脸，足以让任何男人瞬间失去理智！
他眼中爆发出近乎贪婪的灼热光芒，方才的惊慌都被这绝世容颜带来的占有欲冲淡了不少。
他猛地一把挥开挡在身前的禁军统领，强自镇定地向前踏出一步，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威严又带着“深情”的笑容：
“美人儿！好功夫！不过，这里是皇宫大内！朕的禁军已倾巢而出，大内高手亦在宫外待命！你纵然有些本事，今日也插翅难飞！何必徒增伤亡呢？”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具诱惑力。
“朕乃天子！不日便将正式登基！美人若肯归顺，朕必封你为贵妃！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何？”
他看着白璃的眼神，如同在欣赏一件唾手可得的稀世珍宝。
无忧都有些无语了：【这人是皇帝？他可真敢想啊！嫌命长吗？！】
白璃的目光冷漠地扫过成王，并未作答。
此时，手脚并用、连滚带爬才勉强从废墟中跟出来的刘公公，被门槛一绊，“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白璃脚边，沾染了一身尘土。
他吓得魂不附体，生怕冲撞了这煞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跪好，嘴里哆嗦着：“老……老奴一时不慎，恕……恕罪……”
成王却以为刘公公在对他说话，不耐烦地大手一挥，怒斥道：“滚开！你这没用的东西！少在这碍事，妨碍朕与美人说话！回头再治你的罪！”
他现在眼里只有白璃。
刘公公闻言，只是惶恐地抬头看了成王一眼，眼神复杂到极点，有无奈，有悲哀，更有……看死人的怜悯。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离开白璃脚边，只是深深地低下头，蜷缩着身体，尽量减少存在感。
“汝便是新帝？”
白璃终于开口，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石，不带丝毫敬意，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这语气，惹得成王十分不喜！
堂堂九五至尊，岂容一介女流如此轻慢？！
禁军统领举刀指向白璃，厉声呵斥：“放肆！陛下面前……”
刷！
一道青蒙蒙、薄如蝉翼却快若闪电的光华，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掠过禁军统领的腰间！
统领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眼中充满了惊骇和茫然。
噗嗤——！
血液如泉涌，从他腰际断裂的部位狂喷而出，内脏哗啦啦流了一地！
上半身颓然倒地，脸上还保持着怒斥的姿态。
鲜血喷了成王一脸！
“啊——！”
成王脸上的傲慢和自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
他发出凄厉的惨叫，下意识地用手抹着脸，却只摸到满手黏腻温热的血腥！
“护驾！！！快护驾！！”
禁军队伍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杀了她！诛杀此獠！！！”
“保护陛下撤离！！”
惊惶的吼叫声、兵刃出鞘的摩擦声、无数脚步慌乱移动的嘈杂声充斥了整个庭院！
残余的禁军如同疯了一般，一部分悍不畏死地冲向白璃，一部分则用身体组成人墙，簇拥着浑身浴血、状若癫狂的成王向后急退！
公主、郡主、贵女宫女们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四散奔逃，庭院彻底陷入疯狂和混乱。
无忧：【师姐！！！】
他的意念充满了无力感。
下一瞬……
轰！！！！
狂暴恐怖的灵力冲击波，如同无形的灭世海啸，以白璃为圆心，轰然扩散！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禁军，连人带甲被搅得粉碎，化作漫天血雨肉糜！
残肢断臂、破碎的甲胄、碎裂的兵刃，伴随着刺鼻的血腥味，如同狂风暴雨般倾泻而下！
断臂砸在成王脸上，半截肠子掉落在某位郡主颤抖的脚边……
人间地狱，莫过于此！
“啊啊啊！妖女！魔鬼！”
“跑！快跑啊！”
“救命！”
一部分没有向白璃冲去的禁军，得以存活，却也彻底崩溃了，纷纷丢盔弃甲，转身亡命奔逃！
成王早已失去了所有威仪，在几人的拖拽下狼狈后退，脸上涕泪混合着血污，口中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来人！快来人！救驾！诛杀逆贼！！”
就在这时，远处宫道上，大批赶来增援的禁军援兵终于出现！
黑压压一片，刀枪如林，气势汹汹地涌来！
看到援兵，成王眼中重燃曙光！
白璃的目光却越过混乱奔逃的人群，精准地锁定了那个正与一群姑娘一起逃跑的掌院女官！
她看着远处如潮水般涌来的、带着腾腾杀气的禁军援兵，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并指如剑，对着那黑压压的人群方向，轻描淡写地一挥。
咻——！
一道散发着冰冷毁灭气息的青色剑芒，蕴含着让无忧都心惊肉跳的毁灭法则！
禁军、建筑、假山、树木……
甚至空间本身，都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薄纸，无声无息地湮灭、分解，形成一条宽达数丈、长达近百丈，完全由弥漫的猩红血雾构成的死亡通道！
通道尽头，那刚刚涌入的、黑压压数千精锐禁军，连同他们脚下的石板地面，彻底消失不见！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成王表情僵住，嘴巴无意识地张开，眼珠死死凸出，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木偶，呆呆地看着那条通往地狱深渊般的恐怖沟壑。
剩余的零星禁军，全都瘫坐在地。
恐惧，钻入每个人的骨髓。
那是一种超越凡俗认知、深入灵魂的绝望！
成王木讷地一点一点转过头，想再看一眼那绝美的白色身影。
那里却已空无一人！
……
通往荣安公主住所的宫道上。
荣安公主、几位郡主、伴读的贵女、宫女，以及掌院女官，全都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地跪在地上，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连哭泣都不敢发出声音。
白璃的身影静静矗立，挡住了前路。
她冰冷的目光落在面无人色、抖得如同筛糠的掌院女官身上，声音平静无波，却如同审判的钟声：
“汝之前，言及内训、女诫。”
“内训，吾已听过。”
“现下，该汝讲述……何为女诫！”
掌院女官猛地抬起头，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没有丝毫血色，嘴唇哆嗦得像濒死的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挤不出来：
“我……微臣……下官……”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
她确定了，眼前这女子，就是弑杀先帝的白发妖女，绝对没错！
而瘫在一旁的荣安公主，看着白璃那张冰冷的脸庞，听着这平静到令人窒息的话语。
她终于明白，刘公公之前为何那般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