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凝固在阿奎那势大力沉、誓要将王铁柱一刀两断的瞬间!
王铁柱脑中一片空白,死亡的冰冷气息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他甚至能看清刀锋撕裂空气的轨迹。
他本能地、绝望地将手中那柄冰冷的匕首横举过头顶,胡乱挥舞,闭目待死!
锵——!!!!!
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能刺穿耳膜的金铁交鸣声,如同炸雷般在城门口轰然爆响!
那声音带着一种撕裂灵魂的锐利,让所有围观者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心脏狂跳!
预想中刀锋入骨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是一股巨大但又……极其怪异的反震力从匕首上传来。
这股力量并非狂暴地将他击飞,更像是一股柔韧而磅礴的潮水,瞬间将他全身包裹,稳稳托住,抵消了那足以劈开顽石的恐怖冲击!
王铁柱猛地睁开眼!
他看到了让他永生难忘的一幕。
半截闪烁着寒光的精钢长刀,正打着旋儿,在空中呼啸着飞走!
哐当!
断刀砸落在马车旁,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奎骑在马上,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双眼瞪得像铜铃,里面充满了极致的茫然和难以置信!
他怔怔地、机械地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仅存的半截刀刃,又猛地抬头,死死盯住王铁柱手中那柄毫不起眼、此刻却散发着令人心悸寒意的匕首。
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的百炼精钢刀……砍到那把破匕首上……断了?
而且,这刁民……居然纹丝不动?!连晃都没晃一下?!
这……这是什么神兵利器?!!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震惊和狂喜的贪婪!
这匕首……绝对是稀世珍宝!
若能据为己有……
“唏律律——!”
胯下的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匕首散发出的无形煞气,不安地嘶鸣着,前蹄猛地高高扬起!
阿奎被马匹的躁动惊醒,贪婪压倒了惊骇,他下意识地勒紧缰绳,同时张口就要喝问:“你那匕……”
然而,他的声音才刚刚吐出三个字,异变再生!
就在马匹前蹄扬到最高点、嘶鸣声最嘹亮的那一刹那……
噗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不可闻的割裂声响起。
随即,是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那匹雄健骏马的脖颈,从靠近马鞍的位置,突兀地出现了一道平整无比的血线!
硕大的马头,连同高昂的脖颈,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与身体分离!
温热的血液如同喷泉般,带着浓烈的腥气,冲天而起!
喷溅了阿奎满头满脸!
失去头颅的马身并未立刻倒下,无头的腔子还维持着前蹄腾空的姿态,在原地诡异地抽搐、摇晃!
阿奎脸上的贪婪被无边的惊恐取代!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惊叫,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整个人随着马尸一起,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栽倒!
在视野天旋地转、狠狠砸向冰冷地面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让他灵魂都冻结的一幕。
他那依旧保持着骑马姿态的……下半截身体,正随着那具无头马尸一同轰然倒塌!
噗通!
哗啦——!
沉重的马尸和两截人体残躯先后砸落在地,鲜血迅速在青石板上蔓延开来,形成一片刺目的猩红。
马尸的四肢还在无意识地抽搐蹬踹,阿奎那分离的上半身,眼睛瞪得滚圆,残留着死前的极致恐惧和茫然,嘴唇微微开合,似乎还在无声地追问着“为什么?”。
仅仅几下之后,便彻底没了声息。
城门口,死寂!
只有鲜血汩汩流淌的细微声响,以及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柳树沟,主屋内。
无忧突然发出一声带着浓浓惊疑的意念波动。
【咦?!那匕首……有点意思!师姐,是你给他的?】
白璃的意念古井无波,只淡淡回应:【嗯。】
城门口。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骤然爆发的混乱!
“啊——!杀人了!!”
“天啊!马……马头掉了!人……人被劈成两半了!”
“呕……”
围观百姓何曾见过如此血腥恐怖的场面?
尖叫、呕吐、哭喊、四散奔逃……瞬间乱成一锅粥!
那些原本气势汹汹、将王铁柱团团围住的护卫们,此刻全都如坠冰窟,头皮发麻!
统领……
那可是大内侍卫里有数的好手!
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还是被一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泥腿子用一把匕首……连人带马一起切了?!
“恶……恶民!他杀了统领大人!”
“拿下他!为统领报仇!”
“小心他手里的匕首!那东西有古怪!”
护卫们色厉内荏地呼喝着,手中的长刀指向王铁柱,却无一人敢真正上前。
刚才那诡异恐怖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他们的胆气。
“反了!反了天了!”
早已躲去马车后方的于公公,此刻也吓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片湿热。
他尖着嗓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指着王铁柱嘶吼:“杀了他!快给咱家杀了他!剁碎了喂狗!!”
马车内。
王大丫和王小丫的哭声早已被这恐怖的变故吓得噎了回去,只剩下惊恐的抽噎。
谢云舒更是面无血色,紧紧挨着林星瑶。
林星瑶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但听到外面于公公的叫嚣和护卫的呼喝,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外面的动静不太对劲,难道是师尊来了?
“师姐不是说师尊给的牌子有法术护体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还是被抓了?根本没什么神光……”谢云舒带着哭腔。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林星瑶双臂猛地发力,体内微弱但精纯的灵力爆发!
“嘣嘣”几声轻响,捆缚她的绳索应声而断!
她动作迅捷无比,立刻为身边三人解开束缚。
“听着!外面情况有变!云舒,拿出点仙人弟子的样子来!护好大丫小丫!”
谢云舒见师姐轻轻松松就崩断了绳子,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地点点头。
尽管双腿还在发软。
林星瑶深吸一口气,悄悄掀开车帘一角!
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地上惨烈的景象让她瞳孔一缩,胃里一阵翻腾。
没有看到师尊的身影……
猜错了?
不及多想,她看到大哥还瘫坐在血泊边缘,几个持刀护卫正惊疑不定地围着他。
更关键的是,那个死太监于公公,就躲在马车旁,正歇斯底里地指挥着护卫!
机会!
电光火石间,林星瑶做出了决断!
她身形如狸猫般敏捷,猛地从车厢内窜出!
在于公公反应过来之前,一脚狠狠踹在他肥硕的后腰上!
“哎哟!”
于公公惨叫着向前扑倒,摔了个狗吃屎!
林星瑶没有丝毫犹豫,扑身上前,膝盖重重顶在于公公背上,抓住他一条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反向一拧!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啊——!!!我的胳膊!!”于公公发出杀猪般的惨嚎。
看到边上有半截断刀,林星瑶迅速抄起,锋利的刀刃抵在于公公的后颈上!
“全部住手!”
林星瑶厉声高喊,声音带着少女的清亮。
“再不住手,我就割了他的狗头!”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惊呆了所有人!
护卫们猛地回头,顿时投鼠忌器,全都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小贱人!你敢?!”一个护卫头目目眦欲裂,驱马就要上前。
林星瑶感受到他的杀意,心中一凛,抵在于公公脖子上的断刀微微用力!
“啊!别!别动!都别动!听她的!!”
于公公感受到了冰冷的死亡威胁,吓得魂飞魄散,尖声哭嚎着命令护卫。
“退后!都给咱家退后!别过来!!”
他对着林星瑶哭求:“姑奶奶!女侠!饶命!饶命啊!有话好说!好说!”
林星瑶的心脏狂跳,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大哥!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
王铁柱被这连续的变故冲击得大脑一片混沌,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听到林星瑶的呼喊,他才如梦初醒。
他手脚并用,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马车边,急切地撩开车帘。
“爹!”
“爹爹!”
大丫和小丫看到他,劫后余生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
王铁柱看到两个女儿安然无恙,紧绷的神经终于一松,后怕和虚脱感让他几乎瘫倒,但看到她们,一股力量又支撑着他。
“快!带她们走!!”
林星瑶焦急地催促,目光死死盯着那些虎视眈眈的护卫。
“快啊!”
王铁柱看看女儿们,再看看周围持刀的护卫,眼中充满了挣扎和不忍。
“小姑……”
小丫下车,紧紧抓着林星瑶的衣角,不肯松手。
“听话!跟爹爹走!小姑……小姑随后就来!”
林星瑶强忍着心中的恐惧,语气尽量放柔。
王铁柱一咬牙,对还在发懵的大丫和谢云舒吼道:“走啊!”
他一手抱起小丫,跌跌撞撞地朝着县衙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惊恐躲避的人群中。
“拦住他们!”有护卫不甘心地喊。
“谁敢动!”
林星瑶断刀再次下压,于公公的惨嚎声立刻拔高,吓得那护卫立刻闭嘴。
看着王铁柱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林星瑶心中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沉重的压力!
现在,只剩下她一人,独自面对一群凶神恶煞的护卫。
识海中,黎心玥焦急的声音响起:
【星瑶!别犹豫了!快把这阉狗宰了!还有这些狗腿子,一个都不能留!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林星瑶心中天人交战:【杀……杀人?黎姐姐……我……我做不到啊!】
黎心玥:【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难道等他们搬来救兵吗?!快动手!就像在县衙的时候那样,你可以的!】
林星瑶看着脚下涕泪横流、不断求饶的于公公,握着断刀的手心全是汗,手臂抖得更厉害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样的情景。
就在她内心剧烈挣扎,意志动摇的瞬间……
她握着断刀的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猛地向下一压,然后狠狠一划!
噗嗤——!
“啊——!!!!”
一声更加凄厉、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于公公嘴里爆发出来!
他后颈被划开了一道伤口,鲜血流了出来!
剧痛和死亡的恐惧让于公公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竟然猛地挣脱了林星瑶的钳制,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朝着护卫们的方向亡命逃窜!
“快!快拦住她!救我!!”
于公公的声音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变形,嘶哑地尖叫着。
林星瑶整个人都懵了。
【黎姐姐!你……你干什么?!这下全完了!我们一点依仗都没了!】
【我……唉!谁让你优柔寡断!】黎心玥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懊恼。
这身体终究是林星瑶的,她强行操控,那奇异的力量根本使不出来,只能伤他皮肉……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踉踉跄跄地又跑了回来,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柄匕首!
“大哥?!你怎么回来了?!”林星瑶又急又气。
王铁柱脸色惨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挡在林星瑶身前,声音还在发颤。
“我……我是大哥!怎么能……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姑娘留下。”
林星瑶看着他颤抖却挺直的背影,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感动,也有无奈。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染血的断刀,与王铁柱并肩而立,直面那些重新围拢上来的、眼神凶戾的护卫。
于公公摸了一把后颈,看着满手的鲜血,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厥过去。
他怨毒地盯着林星瑶和王铁柱,尖声咆哮:“反贼!都是反贼!给咱家杀了他们!碎尸万段!!”
然而,护卫们脸上都露出了浓重的忌惮。
“公公……”
一个护卫头目压低声音,带着劝诫。
“此女厉害,那匕首更是邪门!统领都……我等恐怕难以拿下!而且你伤势严重,当务之急是先离开此地,禀报圣上,再调集大军前来剿灭反贼!”
“废物!一群废物!”
于公公色厉内荏地破口大骂,身体却很诚实地想要爬上护卫的马,奈何失血加上惊恐,手脚发软,爬了几次都滑了下来。
最终在护卫的奋力托举下,才狼狈不堪地爬上了马背。
他捂着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朝着林星瑶和王铁柱的方向,发出怨毒到极点的诅咒。
“两个不知死活的贱民!竟敢截杀咱家,残害大内侍卫统领!你们等着!等着被诛九族!等着被千刀万剐吧!咱家要踏平临山县!鸡犬不留!!”
撂下狠话,他再不敢停留,催促着护卫:“走!快走!!”
护卫们如蒙大赦,打马扬鞭,如同丧家之犬般,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城门口,只剩下满地狼藉的血污、无头的马尸、分成两截的人体残骸。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和死寂的压抑,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劫后余生,却无半分喜悦。
只有更深、更冷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
柳树沟,主屋内。
识海中,无忧的意念带着一丝玩味。
【师姐,你那儿媳妇跑了。看方向,是往县城去了。】
白璃的意念依旧平静无波:【嗯。】
无忧:【不把她叫回来?她去了又帮不上忙,况且那边危机已除,万一她路上再遇上点什么事,简直是添乱……】
白璃的意念却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深邃:【危机……尚未解除。】
无忧:【???】
仿佛为了印证白璃的话语。
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天网,瞬间覆盖了更广阔的区域,锁定了仓皇逃窜的于公公一行人。
官道之上。
于公公一行如同惊弓之鸟,玩命地鞭打着马匹。
没跑出多远,前方烟尘微起,一支约莫二三十人的队伍,出现在视野尽头。
这支队伍行进间颇有章法,人人身披制式皮甲,手持长矛腰刀。
护卫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打马迎上,远远便掏出令牌,高声喊道:“我等乃大内侍卫,护送于公公办差!你们是哪里的兵马?!速速表明身份!”
对方队伍为首一名骑马的军官模样的人看清了令牌,神色一凛,立刻抱拳,声音洪亮地回应。
“原来是天使驾前!卑职乃云州府兵都头周严,奉命率队前往临山县,捉拿要犯!”
护卫闻言一愣。
“捉拿要犯?什么要犯值得动用府兵?莫非是江洋大盗?”
他心中疑惑,但此刻也顾不得细究,急声道:“周都头来得正好!临山县出了反贼!凶悍异常!杀害了我等统领!还重伤了于公公!公公伤势严重,急需救治!还请周都头速速派兵护送公公前往安全之地,并调集大军,剿灭反贼!”
这时,马背上因失血过多而脸色惨白、几近昏迷的于公公,也被这边的动静惊醒。
他强撑着抬起头,看到眼前这区区二三十号府兵,一股邪火猛地窜了上来!
他尖着嗓子,声音嘶哑虚弱,却带着刻骨的怨毒。
“咳咳……废物!就……就这点兵马……顶个屁用!去!去给咱家调兵!调重兵!把云州府能动用的兵都给咱家调来!给咱家……踏平临山县!男丁杀光!女人充作官妓!鸡犬……不留……一个……都不准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