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格飞这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众人不敢耽搁,立刻开始搜索别墅。他们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扇扇紧闭的房门,里面大多是一些吓得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仆役,问什么都只是摇头,显然对核心秘密一无所知。搜索了一层又一层,除了找到一些奢华的生活痕迹和无关紧要的文件外,毫无所获。
齐格飞烦躁地一拳砸在走廊的墙壁上:“该死的!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就在这时,一名圣殿骑士快步走来,行礼后报告:“队长,我们在二楼一个锁着的房间里,发现整面墙都挂满了……小孩子的画像!各种族的都有!另外,在一个上了锁的抽屉里,找到了这个。”他递上一卷用丝带系着的羊皮纸。
齐格飞接过,解开丝带,疑惑地展开。当看清纸上的内容时,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惊讶、好笑和些许戏谑的古怪表情。他走到正在检查另一个房间的妮诺身边,将羊皮纸递了过去:“妮诺小姐,我想……这个,你可能有兴趣看看。”
妮诺疑惑地接过,展开。纸上用极其精细的笔触,画着一位身着蓝金色典雅长裙、站在高台上的少女,熔金色的长发,碧蓝的眼眸,精致的侧脸……正是她本人!画作栩栩如生,甚至捕捉到了她演讲时那种坚定而闪耀的神采。
妮诺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是……什么时候?)
保罗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先是惊讶地挑了挑眉,随即嘿嘿一笑,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顶,语气带着调侃:“啧啧,看来我的宝贝女儿魅力不小啊!这都被哪个家伙偷偷画下来珍藏了?”
妮诺无语地拍开父亲的手,将画卷仔细卷好,收了起来,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耳根似乎微微泛红。她没有多说什么,继续投入到搜索中。
然而,几乎将别墅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到隐藏的密室或地牢。就在众人有些气馁时,一个等得有些不耐烦的冒险者,百无聊赖地用脚跺了跺铺着华丽地毯的走廊地面。
“咚……咚……”声音似乎有些空响。
与此同时,妮诺极其敏锐的耳朵动了动!她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那个冒险者脚下!
冒险者被妮诺看得浑身一僵,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躲到了同伴身后。
妮诺没有理会他,她快步走到刚才那人跺脚的位置,蹲下身,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脚下的石砖。
“叩、叩……”声音空洞而沉闷!
(下面是空的!)
妮诺眼中精光一闪!她毫不犹豫地拔出“蜕锋”长剑,剑尖向下,强大的魔斗气瞬间灌注!剑刃闪烁着寒光,如同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将坚硬的石质地板切开了一个规则的方形切口!她手腕一抖,一块厚重的石板被精准地撬起,露出了下方黑暗的洞口和一股混合着霉味、药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血腥气的污浊空气!
一股寒意瞬间掠过所有人心头。
众人对视一眼,眼神凝重。妮诺率先纵身跃下,保罗、齐格飞等人紧随其后。
地下室的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洞口投下的一束微光。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压抑和绝望的气息。当眼睛适应了黑暗后,眼前的景象让所有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硬汉都倒吸一口冷气,一股怒火直冲顶梁!
角落里,蜷缩着四个瘦骨嶙峋、衣衫褴褛的孩子。他们看起来不过五六岁到八九岁模样,但每一个孩子身上,都带着触目惊心的残缺!
一个小女孩,脸上纵横交错着几道狰狞的刀疤,左臂齐肩而断,空荡荡的袖子耷拉着,右眼一片灰暗,显然已经失明。她蜷缩在最里面,身体不住地发抖。
另一个小男孩,双腿自膝盖以下不翼而飞,只能用手臂支撑着爬行。
还有一个兽人孩子,一只毛茸茸的耳朵被连根割掉,只留下一个丑陋的伤疤。
最后一个魔族孩子,背后的翅膀被残忍地折断,无力地垂在身后。
保罗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离他最近的那个无腿男孩的伤口断面,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沙哑:“是利刃切割的痕迹……而且……伤口处理得很‘专业’,是为了防止他们流血而死……畜生!这绝对是人为的!是活体取肢!”
妮诺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无边的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她强行压下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杀意,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柔和。
她缓缓地走向那个脸上有疤、失明断臂的小女孩,蹲下身,尽量不发出太大的声响。
小女孩感受到有人靠近,恐惧地将身体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喉咙里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咽。
妮诺没有强行触碰她,只是用极其轻柔的、仿佛春风般的声音说道:“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小女孩颤抖着,不敢抬头。
妮诺微微笑了笑,尽管在黑暗中对方可能看不见。她伸出手,非常非常缓慢地,轻轻放在小女孩唯一完好的右肩上,传递着温暖的体温。
或许是妮诺的声音太过温柔,或许是那触碰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小女孩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用那只完好的眼睛,怯生生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黑暗中,她看到了一双如同最晴朗天空般碧蓝、清澈的眼眸,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厌恶,只有一种深切的悲伤和无比坚定的温暖。洞口洒下的微光,为眼前这位大姐姐熔金色的发丝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她看起来……就像传说中带来希望和救赎的天使。
小女孩呆住了,忘记了恐惧。
妮诺看着她,用眼神传递着无声的安慰。然后,她闭上双眼,双手轻轻虚按在小女孩残缺的身体上方。一段古老、晦涩却带着奇异韵律和神圣感的唱词,从她唇间低声吟诵而出。
随着她的吟唱,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翠绿色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凭空浮现,萦绕在她的指尖,然后如同受到指引般,缓缓渗入小女孩的身体。
奇迹发生了!
小女孩脸上狰狞的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淡化、消退!她空荡荡的左肩处,血肉开始蠕动,一条稚嫩的新生手臂的轮廓缓缓生长出来!而她那只灰暗的右眼,也开始重新焕发出光彩,瞳孔中的浑浊逐渐褪去,变得清澈而明亮!
小女孩难以置信地抬起刚刚长出来的、还有些无力的左手,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又眨了眨重新看清世界的右眼,巨大的惊喜和茫然让她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位如同神明般赋予她新生的金发姐姐,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依恋。
妮诺脸色苍白了几分,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但她没有停下。她依次为另外三个孩子进行了治疗。当最后一个孩子的断翅重新生长出稚嫩的骨架和绒毛时,妮诺身体一晃,险些摔倒。
一直密切关注着她的保罗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女儿,眼中充满了心疼:“妮诺!”
“我没事……只是有点脱力……”妮诺摇摇头,靠在父亲坚实的臂弯里,勉强站稳。
齐格飞看着这堪称神迹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不……不需要复杂仪式和魔法阵,仅凭吟唱就能施展如此强大的再生治愈术?!这……这已经是圣级的治愈魔法了!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他不敢耽搁,立刻指挥几名骑士,小心翼翼地将这四个重获新生的孩子抱出地下室,安排专人照料。
救援队伍怀着沉重的心情,继续搜索别墅的其他角落,又发现了一些堆放已经风干、残缺不全的孩童肢体的房间,场面令人作呕。显然,这里是一个规模庞大、手段极其残忍的魔窟。
最后,他们将抓获的几个来不及逃跑的仆役围在一起,厉声逼问。
在刀剑的威慑下,一个胆小的女仆战战兢兢地交代:“主……主人……阿特斯老爷……他……他刚才已经……已经从后门的密道……坐马车跑了!还……还带走了几个……刚抓来没多久的……孩子……和一个……关在地牢里的男人……”
“往哪个方向跑了?!”保罗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怒吼道。
女仆吓得魂飞魄散,颤抖着手指指向别墅后方那片茂密无边的原始森林:“那……那边……”
妮诺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那双碧蓝的眼眸中,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周围的温度仿佛都骤然下降了几度!离她最近的齐格飞,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阿特斯……)
齐格飞强压下心中的寒意,劝说道:“妮诺小姐,冷静!森林里情况不明,他肯定有接应!我们还是先回去制定周详的计划,调集更多人马来围剿……”
妮诺缓缓转过头,看了齐格飞一眼,那眼神平静得可怕。她摇了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来得及。”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如同离弦之箭,朝着女仆所指的森林方向,疾射而去!速度快得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渐渐消散的微风!
“妮诺!”保罗大喊一声,脸色一变。他毫不迟疑地冲向马厩,随手牵过一匹看起来最强壮的战马,翻身而上,对留下的队员们快速交代了几句,然后一夹马腹,朝着女儿消失的方向,策马狂奔追去!
齐格飞看着妮诺消失的方向,又咽了一口唾沫,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担忧。他摇了摇头,转身开始高效地指挥剩下的人手处理现场、安置幸存者、押送俘虏。他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应该不用自己管了。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处理好后续。
…
与此同时,在距离别墅已有数里之遥的林间小道上。
一辆装饰奢华、由四匹骏马拉动的封闭式马车,正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厢内,阿特斯·费尔雅优雅地坐在铺着天鹅绒的软垫上,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小口,脸上看不出丝毫慌乱,仿佛只是在进行一次寻常的郊游。
在豪华马车后方,还跟着一辆看起来普通许多的货运马车。一名全身覆盖在精良铠甲下的骑士正沉默地驾驶着马车。马车后面拖着的,不是一个货箱,而是一个用粗大铁条焊成的、如同兽笼般的牢笼!
牢笼里,奄奄一息的艾伯拉瘫软在角落,意识模糊。另外四个看起来刚被抓来不久、吓得缩成一团、不断啜泣的孩子,也被关在里面。
…
而在别墅不远处,一棵高大古树的树冠阴影中。
一个背着用陈旧灰布紧紧包裹着长形物事的黑发青年,正悠闲地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他亲眼目睹了那道撕裂别墅墙壁的恐怖飓风,看到了那些身穿重甲的士兵在风雷中如同纸片般被撕碎。
他嘴角缓缓向上勾起,露出一抹混合着兴奋、玩味和跃跃欲试的笑容。
“呵……英雄,总是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登场,才够意思,不是吗?”他自言自语着,随手将叼在嘴里的草茎吐掉。然后,他身形一晃,如同灵活的猿猴般,轻巧地从数米高的树杈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地落在地面,迈开步子,不紧不慢地朝着别墅的方向,晃悠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