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喧嚣与罪恶如同污浊的潮水,拍打着石砌的壁垒,最终渗入下方阴冷、潮湿、散发着绝望霉腐气息的地牢。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高处几个狭窄的、布满铁锈的透气孔,偶尔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如同怜悯却无力的目光,短暂扫过这片被遗忘的深渊。
空气粘稠而沉重,混合着汗臭、尿臊、伤口溃烂的恶臭、以及…深入石缝的、洗刷不去的血腥味和眼泪的咸涩。低低的、压抑的啜泣声、痛苦的呻吟声、以及麻木的呼吸声,在昏暗的光线中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背景音,仿佛无数灵魂在此地缓慢腐朽的低语。
在其中一间格外拥挤的铁笼牢房里,关押着数十个看起来年龄普遍不超过十二岁的孩童。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色苍白,眼神空洞或充满了恐惧,如同受惊的幼兽般蜷缩在冰冷的稻草和污秽的泥地上,相互依偎着汲取微不足道的温暖。
在这群孩子中间,一对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那是一对兽人族的孩子,从他们头顶那对微微颤抖、毛发略显黯淡的虎耳和身后那条无力垂落的尾巴可以辨认出他们的种族。
哥哥(拉帝欧斯)看起来约莫十岁左右,虽然脸上还带着稚气,但那双琥珀色的竖瞳中却闪烁着远超年龄的警惕、坚韧和…一种竭力维持的镇定。他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经破烂不堪,露出下面带着些许擦伤和淤青的皮肤。他将一个明显更年幼、更加瘦小的身影——他的妹妹(拉帝亚斯),紧紧地、保护性地搂在怀里。
妹妹(拉帝亚斯)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她把脸深深地埋在哥哥并不宽阔的胸膛里,娇小的身体因为恐惧和寒冷而不停地、细微地颤抖着。即使在这种环境下,她那精致得如同瓷娃娃般的脸部轮廓和白皙细腻的皮肤,依旧难以完全被污垢所掩盖,反而更添了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的美感。
“没事的…拉亚(拉帝亚斯的昵称)…没事的…” 拉帝欧斯压低声音,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苍白却唯一的安慰。他的一只手臂环抱着妹妹,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从身旁抓过一把冰冷潮湿、混杂着秽物的泥巴,动作轻柔地、仔细地,将那些黑乎乎的泥浆,涂抹在妹妹的脸颊、额头和裸露的脖颈上。
他的动作专注而认真,仿佛在进行一项至关重要的伪装。
“这样…就不好看了…” 他低声喃喃着,像是在对妹妹说,又像是在说服自己,“…那些坏人…就不会特别注意你了…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一定…”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他努力控制着,不让怀中的妹妹察觉到他内心同样巨大的恐惧。
拉帝亚斯温顺地任由哥哥动作,没有挣扎,只是更加用力地往哥哥怀里缩了缩,细弱蚊蚋地“嗯”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那对毛茸茸的虎耳无力地耷拉着,紧紧贴着头皮。
周围的其他孩子,有的麻木地看着他们,有的则将头埋得更深,发出压抑的抽噎。绝望如同无形的枷锁,沉重地压在每一个幼小的心灵上。
就在这时——
哐!哐!哐!
一阵粗暴而刺耳的金属敲击声,猛地炸响在死寂的牢笼外!
一个留着两撇油腻小胡子、面色猥琐凶狠的人类男子,手里拎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棍,正一脸狞笑地、用尽全力地敲打着牢房的铁栅栏!
巨大的噪音在封闭的地牢中疯狂回荡,震耳欲聋!
“都给老子安静点!” 他嘶哑地吼叫着,浑浊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扫过牢房里那些因受惊而瞬间缩成一团、发出惊恐尖叫的孩子们,“谁再敢哭哭啼啼!老子现在就把他拖出来喂狗!”
他的目光,尤其猥琐地在那对兽人兄妹的方向多停留了几秒,特别是在即使涂抹了泥巴也难掩清丽轮廓的拉帝亚斯身上逡巡了片刻,发出一声令人作呕的轻笑。
拉帝亚斯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和那充满恶意的注视吓得浑身剧烈一颤!死死地将脸埋进哥哥的怀里,连呼吸都几乎要停止!
拉帝欧斯立刻将妹妹更紧地护在身后,抬起头,用那双燃烧着愤怒与不屈火焰的琥珀色竖瞳,毫不畏惧地瞪向那个小胡子男人!尽管他的身体也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但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
(…混蛋!)
小胡子男人似乎被这小兽人眼中的狠厉瞪得微微一怔,随即恼羞成怒地“呸”了一口唾沫!
“小杂种!还敢瞪老子?!” 他骂骂咧咧地,又狠狠砸了一下铁栏,这才得意洋洋地、迈着嚣张的步伐,朝着下一间牢房走去,继续用噪音和恐吓折磨着其他绝望的灵魂。
恐怖的敲击声和叫骂声逐渐远去,地牢中再次恢复了那种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绝望,只剩下孩子们压抑到极致的、细微的呜咽声。
拉帝欧斯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掌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深深的印痕。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再次轻轻地、一遍遍地拍打着妹妹依旧颤抖不止的后背。
“不怕…拉亚不怕…哥哥在…” 他重复着那苍白的咒语,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所有的黑暗。
…
与此同时,在地面之上——
杀戮…已然悄无声息地展开。
妮诺·格雷拉特的身影,如同融入了最深沉的夜色本身,在营地错综复杂的阴影与建筑死角间,无声地穿梭、腾挪。
她的魔眼·预判早已开启,猩红的符文在眼底缓缓旋转。世界在她的视野中化为了由无数线条、轨迹和弱点构成的、清晰无比的模型。每一个明哨、每一个暗岗、每一个巡逻队员的视线盲区、下一步落点、甚至呼吸的节奏…都毫无保留地呈现在她的感知中。
她的行动没有一丝多余,精准、高效、且…冷酷得令人窒息。
一个倚靠在哨塔木柱上、正打着哈欠的弓箭手,丝毫未曾察觉,一道比夜色更深的阴影已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枯枝折断的脆响!
他的脖颈被一只纤细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精准地、毫无怜悯地瞬间拧断!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眼中的困意便瞬间被惊愕和死寂所取代,身体软软地沿着木柱滑倒,被阴影轻柔地放平在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一个正沿着固定路线巡逻、嘴里还叼着烟斗的守卫,刚刚转过一个墙角——
一道冰冷的寒芒如同毒蛇出洞般,自上方阴影中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从他头盔与颈甲的缝隙间一掠而过!
嗤——!
一声微不可闻的利刃割喉声!
烟斗从骤然张开的嘴中掉落,未及落地,便被一只白皙的手轻巧地接住。守卫的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即被一股力量轻柔地拖入了墙角的黑暗之中,消失无踪。只有地面上,残留下一道迅速被尘土吸收的、极细的血线。
一个躲在粮草堆后偷懒打盹的兽人,鼾声微微…
一道缠绕着细微蓝白色电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他身旁掠过!
滋啦…!
一声极其短暂轻微的电流爆鸣!
兽人庞大的身躯剧烈地但无声地抽搐了一下,便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息!心脏在超高频率的雷电脉冲下,瞬间麻痹坏死!他的脸上甚至还残留着睡梦中的表情,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
妮诺的动作快如闪电,却又轻灵得如同暗夜中的猫科动物。她的每一次现身,都必然伴随着一次精准到毫米的致命打击!她的每一次隐匿,都完美地利用了光线、角度和人类的视觉惰性!
她就像一位最高明的暗影舞者,在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优雅而高效地进行着一场寂静的死亡之舞!
营地中那些喧嚣的灯火、醉醺醺的喧哗、以及巡逻队规律却充满漏洞的脚步声…都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她如同一个无形的死神,冷静地、有条不紊地…收割着一条又一条沾满罪恶的生命。
她的眼神,始终冰冷如万载寒冰,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仿佛她正在做的,并非杀戮,而仅仅是在清除一些…碍眼的、肮脏的垃圾。
她的感知力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锁定、清除…周而复始。
偶尔,她的感知会穿透脚下的石板,隐约捕捉到从下方地牢深处传来的、那些微弱却充满绝望和恐惧的…灵魂悲鸣…
每当此时,她眼中的猩红光芒便会骤然炽盛一瞬!手中的“蜕锋”长剑也会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渴望饮血的…低吟!
她的清理速度…会悄然加快一分。
更多的阴影…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倒下…
通往那座罪恶核心的道路,正在被她用最冷酷的方式…悄然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