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的暮色裹着渭水的水汽,来得比往日早了半刻。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渐变的橘红与绯红,像一幅被打翻的染料盘,洒在斑驳的城墙上,给冰冷的青砖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城南的渭水河畔,几株老槐树的枝叶在晚风里轻轻摇曳,柳枝垂进河水中,随波荡漾,带着水汽的风拂过脸颊,送来几分初秋的凉意,却吹不散空气中隐隐的离愁。
项少龙提着一壶缠了青布的酒坛,站在最大那棵老槐树下。他今日没穿惯常的玄色劲装,反而换了一身素色麻布长衫,腰间系着根简单的牛皮带,少了几分沙场将领的锐利,多了些市井闲人的从容。他望着缓缓流淌的渭水,河水泛着金色的波光,映出他的身影,眼神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 有对乱世安稳的释然,有对并肩战友的不舍,还有几分对未知前路的迷茫。
“踏踏” 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不轻不重,带着熟悉的韵律。项少龙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林越来了。他回头时,正见林越提着青铜剑走来,剑鞘上缠着的墨家 “守正带” 在暮色里泛着暗黑色的光,剑格上的 “历史见证者” 印记若隐若现,那是嬴政登基时解锁的专属印记。
“林兄弟,你倒是准时。” 项少龙笑着举起酒坛晃了晃,酒液撞击坛壁发出 “哗啦” 声,“这是西域进贡的‘火珀酿’,据说要用天山雪水浇灌的葡萄,埋在沙土里三年才开封,寻常人可喝不到。今日特意托内侍省的老友弄来,与你共饮最后一杯。”
“最后一杯” 四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林越的心湖,泛起圈圈涟漪。他走到项少龙身边,接过对方递来的青铜酒盏 —— 这酒盏边缘带着细微的磨损,是项少龙在邯郸时用的旧物,杯底还刻着一个小小的 “项” 字。琥珀色的酒液在盏中晃动,散发着淡淡的果香与酒香,沁人心脾。
“项兄今日约我来此,选在这老槐树下,还特意换了素衣,想必是有要事吧?” 林越轻声问道,指尖摩挲着酒盏的磨损边缘 —— 自嬴政登基大典后,项少龙便很少露面,连庆功宴都以 “旧伤复发” 为由推脱,甚至连锐士营的军务都交予副将打理,他心中早已隐约有了猜测,只是不愿点破。
项少龙仰头饮尽盏中酒,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滴在素色长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他长长叹了口气,呼出的气息带着酒香,目光再次投向渭水,声音里带着几分卸下重担的疲惫:“林兄弟,你我相识于邯郸的贫民窟,那时你背着年幼的公子(嬴政),我提着柄锈迹斑斑的剑,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后来一同护送公子归国,在落马坡杀退吕不韦的追兵,在黑风坡斩了嫪毐的残部,也算真真正正共过生死。如今大秦安稳,陛下登基,连李斯都开始修订律法,准备东出函谷的事,我这颗悬了数年的心,也终于可以放下了。”
林越握着酒盏的手微微一顿,酒液在盏中晃出细小的波纹。他沉默片刻,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项兄是想…… 退隐?不再参与大秦一统六国的事了?”
项少龙缓缓点头,眼中闪过一丝释然,还有几分对过往的怀念:“不错。我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当初阴差阳错来到战国,不过是想活下去。如今能见证陛下登基,看着大秦从动荡走向安稳,便已无憾。这些年在沙场杀杀砍砍,见多了生离死别 —— 还记得在赵国时,那个给我们送饼的老婆婆吗?她最后还是死在了乱兵手里。我累了,不想再看见有人流血了,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比如江南水乡,种种田、养养花,偶尔喝两杯小酒,安安稳稳度过余生。”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林越,眼神里满是感慨,还有几分探究:“说起来,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来历。你像是突然出现在邯郸,一身墨家剑法出神入化,连墨家巨子都对你赞不绝口;后来又创出‘墨氏快剑’,剑速快得能留下残影,短短三年,便从一个无名小卒成长为大秦的镇国将军,连陛下都对你信任有加,把锐士营都交给你统领。你身上的秘密,怕是不比我少吧?”
林越望着手中的酒盏,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的侧脸。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盏沿的磨损处,声音低沉而坦诚:“我的来历…… 确实与这个时代无关,说出来你也未必信。或许,正如你所说,我与项兄一样,都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迟早要离开这里。” 他没有细说关于面板与时空穿越的秘密 —— 有些事,注定只能埋在心底,哪怕对方是唯一的同乡。
项少龙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渭水河畔回荡,惊飞了树上的几只麻雀:“好一个‘过客’!没想到你我竟是同道中人!早知道这样,当初在邯郸时,就该与你多喝几杯!” 他拍了拍林越的肩膀,力度比以往更重,带着几分不舍,“只是可惜,我要走了,日后再难与你并肩站在这渭水河畔,喝着酒畅谈天下了。你比我更适合这个时代 —— 你懂墨家剑法,能统兵打仗,还能看透陛下的心思,大秦需要你,陛下也需要你。日后东出函谷、攻打韩国,还需你多费心,别让那些百姓再遭战乱之苦。”
林越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他仰头饮尽盏中酒,葡萄酒的醇香在口中散开,却掩不住离别的苦涩,连喉咙都泛起淡淡的涩意。“项兄,你真的决定了?不再见陛下一面吗?陛下他…… 其实一直很敬重你,好几次在朝堂上提起你护驾的功劳。”
项少龙缓缓摇头,眼神坚定而决绝:“不了。陛下如今已是大秦的君王,要考虑天下百姓,要谋划一统六国的大业,不能再被儿女情长牵绊。我若再见他,难免会让他分心 —— 他若是挽留我,我怕自己会动摇。再说,离别本就伤感,与其哭哭啼啼,不如潇洒一点,留个念想。”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小心翼翼地递到林越手中 —— 玉佩是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温润通透,上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鹰的羽毛纹路清晰可见,是项少龙用小刀一点点刻出来的。“这是我当年初到赵国时,用身上最后一块碎银子买的玉料,自己刻了半个月才刻好。今日送给你,算是留个念想。日后若想起我这个老哥哥,便看看它,就当我们还在邯郸时,一起喝着劣质米酒,吃着干硬的饼子。”
林越接过玉佩,红绳带着项少龙的体温,玉佩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暖到了心底。他握紧玉佩,红绳勒进掌心,留下淡淡的痕迹,声音有些沙哑:“项兄,此去一路保重。江南水乡多雨,记得多备几件蓑衣。若有机会,我定会去江南看你,与你再喝一杯‘火珀酿’。”
项少龙笑着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湿润:“不必了。我要去的地方,是我自己找的小村落,没有名字,也没有官府,远离朝堂,远离战乱。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咸阳,也不会再与任何人联系。林兄弟,你是个好孩子,比我更懂责任,日后在沙场征战,记得保护好自己,别像我一样,满身是伤。”
他顿了顿,深深看了林越一眼,像是要把这个并肩作战多年的兄弟刻进心里:“林兄弟,保重。”
说完,项少龙转身,大步朝着城外的方向走去。他没有回头,素色的长衫在晚风里飘动,背影渐渐变得单薄,却走得格外坚定。暮色越来越浓,他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里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只留下一阵晚风,吹动着河边的柳枝,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为他送别。
林越站在原地,望着项少龙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动。手中的玉佩还带着项少龙的体温,红绳缠在指间,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会与他分享半块饼子、在沙场为他挡刀的同乡。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眼前的渭水似乎晃动了一下,胸口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着,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这是一种熟悉的感觉 —— 自嬴政登基大典结束后,这种感觉便越来越强烈,有时在练兵场,有时在朝堂外,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一点点将他从这个时代推开,让他与周围的一切变得疏离。
眼前的面板突然亮起,淡蓝色的光芒在暮色里格外醒目,提示文字带着一丝警示的意味,字体比以往更亮了几分:
【时空波动提示:
世界排斥力:30%(因 “寻秦记” 主线任务 100% 完成,宿主与当前时空的绑定度从 65% 降至 30%,排斥力将随时间逐步提升,当前症状:轻微眩晕、胸口闷胀、对时空物品触感减弱;后续排斥力达 50% 时,可能出现时空错位感知(如看到不属于当前时代的画面);达 70% 时,可能出现实体虚化(身体部分透明,无法触碰实物));
建议:1. 尽快完成当前时空未了之事(如锐士营训练、与墨家巨子交接事务);2. 减少与时空关键人物(如嬴政、李斯)的深度互动,降低绑定度消耗;3. 做好脱离准备,避免因排斥力过高导致意识受损或记忆丢失;
特殊提示:项少龙脱离当前时空后(预计 72 小时内),宿主将失去唯一 “同乡” 关联,时空绑定度将进一步降低 5%-10%,排斥力提升速度可能加快(从每日 0.5% 提升至每日 1%)】
林越默默收起面板,指尖轻轻抚摸着玉佩上的雄鹰纹路,心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 有离别的伤感,有对未来的迷茫,还有几分对这个时代的不舍。他知道,项少龙的离开,不仅是一次简单的离别,更是他与这个时代渐行渐远的开始。或许用不了多久,当世界排斥力达到 100% 时,他也会像项少龙一样,被迫离开这个他奋斗过、战斗过、付出过真情的战国时代。
晚风再次吹过,带着渭水的水汽,拂过林越的脸颊,将他额前的碎发吹起。他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橘红色的晚霞,那晚霞渐渐被夜色吞噬,只留下淡淡的余晖。林越轻声呢喃,声音轻得像一阵风:“项兄,后会有期……”
声音在渭水河畔回荡,却再也得不到回应。只有那枚刻着雄鹰的玉佩,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像是在默默见证这场跨越时空的离别,也像是在悄悄预示着林越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
咸阳城的灯火渐渐亮起,沿着渭水河畔,连成一片温暖的光海 —— 百姓家的烛火、酒馆的灯笼、守城士兵的火把,交织在一起,照亮了夜色。可这片光海,却照不亮林越心中的迷茫 ——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个时代停留多久,也不知道脱离之后,等待他的会是哪个时空,更不知道下次再见项少龙,会是在何时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