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西侧的居所里,铜灯盏里的烛火燃得发颤,灯花积了半寸高,“啪” 地爆了个火星,把纱帐上的缠枝莲纹映得忽明忽暗。空气里飘着淡淡的苦艾香 —— 墨家师妹特意焚的安神香,却压不住满室的焦躁。朱姬坐在妆台前,膝头摊着半幅并蒂莲绣绷,碧色丝线在锦缎上缠成乱团,像她揪在一起的心。她捏着银针的手悬在半空,指腹反复摩挲着针尖,却半天没敢扎下去,直到银针不慎滑落,“叮” 地撞在妆盒上,才惊得她猛地回神。
案上的青瓷碗早已凉透,安神汤表面结了层薄霜,碗沿沾着的几粒米浆干成了白痕。朱姬伸手去够汤碗,指尖刚碰到碗壁,又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转而攥紧了帕子 —— 那是她在赵国时亲手绣的,淡粉色绢面上绣着个歪歪扭扭的 “赵” 字,如今帕角被她捏得发皱,绢丝都起了毛边。
“明日就要见大王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烛火的呼吸,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泪珠顺着眼尾往下滚,砸在绣绷的锦缎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你看我这鬓发,方才梳了三次都没梳齐,要是在宫里头失了礼,会不会被人说‘赵国来的妇人不懂规矩’?盘儿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般阵仗,要是他慌得忘了屈膝,大王会不会嫌他粗鄙?还有……” 她顿了顿,喉结上下滚了滚,才艰难地吐出后半句,“要是大王早忘了我,连盘儿的血脉都不认,我们母子…… 我们母子又该往哪儿去?”
话落时,她终于忍不住偏过头,肩膀轻轻抽动起来,绣绷从膝头滑落,掉在铺着青毡的地上,碧色丝线散开,缠上了她的裙角。自长平之战后,她带着赵盘在赵国东躲西藏,夜里常抱着孩子缩在破庙里听狼嚎,那时只盼着能活下来,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能站在咸阳的土地上,面对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 “秦王”—— 他是赵盘的生父,是秦国的君王,也是能一句话定他们母子生死的人。
“夫人,汤凉了,我再去热一热。” 林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轻缓,没等朱姬回应,他已端着汤碗走进来,目光先落在地上的绣绷上,再扫过她泛红的眼角,却没立刻提起 “哭” 字,只弯腰将绣绷捡起来,指尖轻轻理着缠成乱团的碧色丝线:“方才路过廊下,见夫人的绣绷落在阶前,怕被夜风刮脏了,便先捡了来。这并蒂莲绣得真好,只是丝线缠了,得慢慢理。”
他将绣绷放在妆台上,转身把汤碗端到灶边,添了块银丝炭,看着火苗慢慢舔舐碗底,橘红色的火光映在他脸上,温和得让人安心。等汤重新冒起热气,他找了块素布巾裹住碗底,才递到朱姬面前:“小心烫,慢些喝。”
朱姬接过汤碗,指尖触到布巾的暖意,顺着掌心传到心口,她喝了小口热汤,苦艾的药香混着米香在舌尖散开,紧绷的肩背终于松了些。林越趁机拿起绣绷,指尖捏着碧色丝线的一端,慢慢将乱团理顺:“夫人您看,织锦最忌丝线缠乱,得找到线头,一点一点解 —— 就像明日见大王,我们早把‘线头’都理好了。项大哥昨日去秦宫附近的‘归客驿’打听,听驿丞说,大王近年常对着一支竹笛发呆,那笛子是当年您从赵国带给他的,竹身上还刻着您的小字;墨家的师妹也查了秦宫礼仪,备好了合乎规制的襦裙,赤璋玉佩是按夫人的尺寸磨的,素纱蔽膝上绣的云纹,和当年秦宫夫人们穿的一模一样,绝不会失了礼数。”
朱姬抬眼时,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却比刚才亮了些:“可盘儿…… 他连见相爷都慌得手心出汗,明日见大王,要是他忘了该说什么……”
“公子比我们想的更稳。” 林越想起半个时辰前在廊下看到的场景,嘴角露出点浅笑,“方才我路过西廊,见公子在练‘趋步’—— 就是秦宫礼仪里的小步快走,他走得急了,差点绊倒在阶前,却没喊疼,爬起来拍了拍裙摆,又接着练,还跟我说‘要是走不好,娘会担心’。您看,他心里记着您,也在为明日做准备,比我们想的更懂事。”
他没说半句 “您别担心”,只把 “准备” 拆成朱姬能看见、能摸到的细节 —— 秦宫旧物的佐证、合礼的服饰、赵盘的主动练习,像理丝线般,一点点解开她心里的结。烛火映在他眼底,没有权谋交锋时的锐利,只有实实在在的温和,“口才(安抚):圆满 97.3%” 的技能,此刻化作最贴己的慰藉,比任何安神香都管用。
朱姬握着汤碗的手渐渐稳了,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热汤,倒影里的自己虽鬓发微乱,却也难掩眉眼间的温婉。她想起林越说的 “竹笛”,忽然摸到腰间的香囊 —— 里面装着当年秦王送她的一小截竹屑,这么多年一直没丢。“你说得对,都准备这么久了,再慌也没用。”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的颤音少了大半,“只是我总怕…… 怕委屈了盘儿,他从小没享过几天安稳日子。”
“公子不会受委屈的。” 林越帮她捡起落在妆台上的银针,递到她手里时,特意将针尖朝向自己,“大王是公子的生父,血脉连着,就算有一时的生疏,也不会真的亏待你们母子。再说,还有我和项大哥在 —— 明日我们会守在宫门外,若是真有什么事,我会立刻进去找你们,绝不会让你们受半分委屈。”
他的话没有夸大,却带着笃定的力量。朱姬捏着银针,终于稳稳扎进锦缎,碧色丝线在她指间慢慢舒展,开始勾勒并蒂莲的花瓣。烛火下,她的脸色渐渐恢复了血色,连眼神都亮了些,抬手将垂落的鬓发别到耳后:“多亏有你在,不然我这心,怕是要慌到明日天亮。”
她起身走到妆盒前,打开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支银簪 —— 簪头是朵小巧的梅花,花瓣边缘有些不对称,是当年赵盘七岁时亲手磨的,那时他力气小,磨坏了三支银坯才成了这一支。朱姬摩挲着簪头的梅花,眼里满是柔意:“这簪子你拿着,明日见了盘儿,替我告诉他,娘等着看他行‘趋步礼’的模样,也等着听他喊‘父王’。”
林越接过银簪,指尖触到簪头的温润,能摸到梅花花瓣上浅浅的磨痕 —— 那是岁月的温度,也是朱姬放下焦虑的信任。他刚要转身离开,朱姬又拿起妆台上的赤璋玉佩,贴在胸口:“这玉佩上的云纹,和当年大王送我的那支笛身上的一模一样,明日戴着它去,就像…… 就像他还记着我似的。”
就在这时,眼前的淡蓝色面板轻轻亮起,烛火的光晕里,提示格外清晰:
【安抚引导成功 —— 结合生活细节(理丝 \/ 热汤 \/ 旧簪)、实际准备(服饰 \/ 打听 \/ 礼仪)、情感共鸣(母子牵挂 \/ 旧情回忆),逐层平复朱姬焦虑情绪,面板提示:剧情人物好感度:朱姬 +20%(当前好感度 85%),解锁 “情感信任” 效果:朱姬对林越的依赖度提升,后续关键决策(如秦宫应对、母子沟通)更易听取其建议】
“夫人要是累了,就早些歇息,明日卯时还要早起梳妆。” 林越收起凉透的空碗,转身走出房门时,廊下的月光正好,银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层薄霜。赵盘端着个食盒走来,食盒里放着块刚蒸好的枣泥糕 —— 是他听说母亲没吃饭,特意让驿馆的厨娘做的。见林越手里的银簪,少年眼睛亮了亮,脚步都快了些:“林护卫,我娘是不是不慌了?她还说要教我行礼吗?”
“嗯,夫人在绣并蒂莲呢,还让我把这支簪子给你,说等着看你行‘趋步礼’。” 林越把银簪递给他,看着少年攥着簪子,脚步轻快地走进房间,心里忽然觉得温暖 —— 这一路的刀光剑影、权谋交锋,从韩赵边境的刺客,到咸阳相府的埋伏,终是为了让这对母子能安心站在秦王面前,认祖归宗。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的声音,“咚 —— 咚 ——”,已是三更天。廊下的虫鸣低低的,和烛火的噼啪声混在一起,像首温和的夜曲。林越靠在廊柱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青铜剑上的云纹 —— 明日的秦宫面见,才是真正的考验,但朱姬的心绪平了,赵盘也有了底气,他们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躲在破庙里听狼嚎的母子,而是带着准备和勇气,去面对属于他们的未来。月光洒在他的肩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一道稳稳的屏障,护着身后那盏亮着烛火的窗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