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溪据点的夜浸在暮春的微凉里,漳水的流水声顺着风飘来,“哗啦 —— 哗啦” 地漫过营地边缘的鹅卵石,混着草丛里蟋蟀 “瞿瞿” 的鸣唱,成了夜里最软的背景音。营地中央的篝火燃得正旺,桦木柴块被烧得裂开细缝,火星裹着细碎的木渣偶尔溅起,落在青石地面上,转瞬就化作一缕青烟,留下个浅灰的印记。
林越坐在篝火旁的粗木墩上,手里捧着个粗陶酒碗 —— 碗沿还带着手工捏制的凹凸纹路,是墨家弟子亲手烧制的,碗里盛着墨家自酿的米酒,酒液泛着浅黄,像融化的琥珀,凑近能闻到股淡淡的稻花香,还混着刚从陶缸里舀出的湿润土腥味。“这酒得温到七分热才最好,” 墨老送酒来时特意叮嘱过,“凉了伤胃,太烫又会冲散酒香。” 此刻酒液贴着碗壁,温度刚好,透过粗陶传到指尖,暖得恰到好处。
项少龙坐在他对面的石台上,手里也握着个同款酒碗,却没怎么动,酒液在碗里晃出浅浅的圈。白天护送物资时沾的灰尘还没完全洗去,他额角的发丝沾着点土黄色,鬓角处有道浅浅的划痕 —— 是早上被贼寇的短棍蹭到的,此刻在火光下泛着淡红。他的青铜剑斜靠在旁边的木桩上,剑鞘上的墨纹被火光映得明暗交错,剑柄上缠着的麻布已经磨得发亮,是他用了三年的旧剑。
“今天多亏你。” 项少龙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刚卸下防备的疲惫,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蹭过眼角的细纹,“那五个贼寇虽然功夫不高,可矮胖的那个擅用蛮力,瘦高个又滑得像泥鳅,若是你没及时制住绕后的三个,我未必能很快脱身。”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林越腰间的木剑上 —— 剑鞘上还留着白天挡青石板的浅痕,“你那招‘缠剑’越来越熟练了,手腕的力道控制得刚好,既制住了人,又没伤着皮肉,倒是比我当年初学剑法时稳得多。”
林越笑了笑,低头喝了口米酒 —— 酒精度不高,却带着股绵柔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得胸口发暖,连白天练剑时发酸的肩颈都松快了些。“也是项爷之前教的‘卸力三法’管用,” 他说着,故意晃了晃酒碗,让酒液溅出几滴,落在粗布短打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浅黄的痕迹,“上次在西跨院练剑时,您说‘缠剑要像缠丝,力道得收着用’,我琢磨了好几天,今天才算真正用上。”
他刻意放慢语速,眼神也故意放得迷离些,眼角的余光却悄悄留意着项少龙的反应 —— 对方的手指在碗沿轻轻摩挲,显然还在回想白天的战斗,这正是切入话题的好时机。“不过说起来,” 林越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 “醉后的随意”,“比起贼寇的直来直去,我倒觉得赵府里的人更难缠 —— 尤其是那位赵盘公子,项爷您有没有觉得,他跟一般的赵国贵族不太一样?”
提到 “赵盘” 两个字,项少龙的手指猛地顿了一下,摩挲碗沿的动作停了,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连原本放松的肩膀都微微绷紧。“那小子确实顽劣,” 他端起酒碗抿了一口,酒液在嘴里含了片刻才咽下,像是在掩饰什么,“最近总借着学剑的由头往西跨院跑,每次来都要带着那柄五斤重的铁剑,说是‘练力气’,可我看他挥剑的架势,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教过。”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篝火里跳动的火苗上,声音压得更低:“而且赵穆对他也格外纵容 —— 上次他把赵府的名贵瓷瓶摔了,赵穆不仅没罚,反而还笑着说‘男孩子就该有股闯劲’,这不像赵穆的性子,他那人,连自己的亲侄子犯错都要罚跪祠堂,对赵盘却……”
“您也觉得奇怪?” 林越故意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 “找到同道” 的兴奋,又喝了一大口酒,故意打了个酒嗝,酒气混着稻花香散在空气里,“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所以总躲着他,怕不小心冲撞了,其实是怕…… 怕看出更多不该看的。” 他说着,伸手拨了拨篝火,木柴 “噼啪” 一声脆响,火星溅起半尺高,“一般贵族公子,要么像赵穆那样阴沉,说话绕三绕;要么像邯郸城里的纨绔那样,每天只知道斗蛐蛐、喝花酒;可赵盘不一样 —— 他顽劣归顽劣,却透着股子狠劲,尤其是握剑的时候,眼神里的光,不像是学剑玩闹,倒像是在拼命,像是…… 像是怕自己不够强,就会被人欺负。”
项少龙的眼神沉了沉,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酒碗,指节泛白,碗沿抵着虎口,微微用力。他没说话,却微微前倾了身体,显然是被林越的话勾住了注意力 —— 之前他只觉得赵盘 “怪异”,却没理清怪异在哪,林越说的 “狠劲”,倒是点醒了他。
林越见状,继续往下说,语气更随意,像是在说醉话,却句句都往关键处戳:“前几日他跟我学剑,我故意让他三分,剑尖每次都离他的手腕差半寸,可他却不依不饶,非要我‘用真本事’,还说‘输了就要认,挨打就要站好,躲躲闪闪的像什么样子’—— 项爷您想,养尊处优的公子,哪会说这种话?倒像是在什么苦地方待过,知道弱肉强食的理,知道输了就可能没活路。”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低头装作整理衣襟,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项少龙的喉结动了动,显然是在认真琢磨。林越又端起酒碗,喝得只剩个底,然后把碗往地上一放,碗底与青石碰撞发出 “咚” 的轻响,声音带着几分 “含糊”:“还有啊,上次在赵府的后花园,我见他盯着墙角的秦地瓦当看了半天 —— 就是那片刻着云纹的瓦当,边缘有秦地特有的榫卯痕迹,您知道的,齐地的瓦当都是圆形的,赵国的是方形的,只有秦地的瓦当,会在云纹里藏着小小的‘水纹’。”
他说着,用手指在地上画了个简单的云纹,又在里面添了几道细痕:“赵盘当时就蹲在那里,手指摸着瓦当的纹路,眼神怪怪的,还问我‘那上面的水纹,是不是跟西边的河有关’—— 项爷您想,赵国公子,哪会对秦地的瓦当感兴趣?哪会知道秦地的河?除非…… 除非他跟秦地有渊源。”
“秦地瓦当?” 项少龙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讶,甚至忘了掩饰,“你确定他说的是‘水纹’?确定那是秦地的瓦当?” 他的身体又前倾了些,火光映在他的眼睛里,能看到里面的惊疑和探究 —— 秦地与赵国是死敌,赵盘一个赵国公子,若是对秦地器物感兴趣,本身就是件反常的事。
林越故意装作想了想的样子,挠了挠头,手指蹭过额角的碎发,带着几分 “不确定”:“应该是吧…… 我之前在齐地的时候,见过秦商带的秦地器物,有个秦商的盒子上就刻着这种水纹,他说这是‘渭水纹’,只有秦地的工匠会刻。赵盘公子说的,应该就是那个。” 他说着,故意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泪,像是快醉倒了,“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毕竟我喝多了,脑子不太清楚…… 项爷您别当真,就当我胡言乱语,说的都是醉话。”
【提示:口才(暗示):熟练 31.6%→33.2%,暗示效果触发:项少龙对赵盘身份的怀疑度提升至 60%(此前 20%),语言模糊度控制达标(“应该是”“可能记错” 保留缓冲空间,“渭水纹”“秦地瓦当” 传递关键信息);当前信任度变化:项少龙对宿主信任值 + 8%(基于 “实战辅助多次见效”+“细节观察精准”+“态度谨慎不冒进”)】
项少龙没有接 “胡言乱语” 的话茬,反而往前凑了凑,膝盖几乎要碰到林越的木墩,眼神里的探究更浓,甚至带着几分急切:“你再想想,赵盘还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他的习惯,或者说过什么特别的话?比如…… 他有没有提过‘西边’,或者‘咸阳’之类的词?”
林越心里一凛 —— 项少龙果然想到了秦地,甚至提到了咸阳,看来他已经在往 “赵盘与秦有关” 的方向想了。但林越知道,不能说得太透,点到为止才最安全,若是直接提到 “咸阳”,反而会引起怀疑。
他故意揉了揉太阳穴,眉头皱起,装作头痛欲裂的样子:“记不太清了…… 毕竟我只是个仆从,哪敢总盯着公子看,每次他来,我都尽量低着头,只敢用眼角余光瞥几眼。” 他顿了顿,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眼睛微微亮了亮,语气也清醒了些,“哦对了!上次他跟李护卫吵架,您还记得吗?就是李护卫说他‘练剑不用心’那次。”
“李护卫?” 项少龙的眉头皱得更紧,“我记得,那天我正好从外面回来,听到他们在吵。”
“可不是嘛,” 林越的声音放得更低,像是在说悄悄话,“李护卫当时特别傲慢,说‘你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公子,还敢跟我顶嘴’,结果赵盘一下子就炸了,红着眼眶说‘别以为你跟着赵穆,就能对我指手画脚!我就算寄人篱下,也比你这种趋炎附势的狗强!’—— 项爷您听听,这哪是公子对护卫说的话?倒像是…… 像是心里憋着股气,憋了很久,一下子爆发出来,还带着点不服输的倔劲,像是怕被人看不起,怕被人当成‘寄人篱下’的废物。”
项少龙沉默了,他端着酒碗,却没喝,酒液在碗里晃出细碎的波纹。他的眼神落在篝火里,像是在梳理林越说的话:赵盘的狠劲、对秦地瓦当的兴趣、跟李护卫吵架时的倔强、赵穆的反常纵容…… 这些细节单独看,都能找到 “合理” 的解释,可凑在一起,就像一张网,把 “赵盘是普通赵国公子” 的可能性越收越紧。
他之前总觉得赵盘 “怪异”,却因为没有实据,只当是自己多心,可经林越这么一提醒,才发现这些 “怪异” 之处早有苗头 —— 赵盘挥剑时的狠劲、对秦地器物的关注、骨子里的倔强,都不像养尊处优的赵国公子,反而像…… 像某个在逆境里挣扎过的人。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项少龙突然抬头,看向林越,眼神里带着几分惊疑,却没有责怪,更多的是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庆幸 —— 庆幸林越愿意跟他说这些,“之前在赵府,你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以我们的关系,你若是有疑虑,完全可以……”
“我哪敢啊!” 林越故意打断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和后怕,头也低得更狠,“赵府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赵穆的人,连柴房里都能藏着耳朵。我之前只是觉得奇怪,没有实据,万一我说了,您不信,再被赵穆的人听到,我倒没什么,怕的是连累您……” 他说着,又抬起头,眼神里带着几分 “酒后的坦诚”,眼眶微微泛红,“今天跟您在这荒郊野外,只有篝火和流水声,没有外人,我才敢说这些。项爷,我知道您心思细,这些话您自己琢磨就好,别说是我说的,我怕…… 我怕赵穆找我麻烦。”
这番话既解释了之前不说的原因,又表现出 “怕连累项少龙” 的真心和 “怕惹麻烦” 的谨慎,完全符合他 “仆从” 的身份 —— 在赵府那样的虎狼窝,谨小慎微才是常态,若是林越早就直言不讳,反而显得刻意,不真实。
项少龙看着林越,眼神里的惊疑渐渐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信任和一丝心疼。他知道林越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之前在赵府宴会,林越敢冒着风险阻拦下毒的侍女;在黑石路,敢一个人对付三个贼寇,现在这么 “怕”,更多的是怕连累自己。
他伸手拍了拍林越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安抚的意味:“我知道了,这事我不会跟别人说,你也别再跟其他人提,免得真惹麻烦。”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温和,甚至带着几分郑重,“今天谢谢你提醒我,若不是你,我还真没把这些细节串起来,说不定以后会吃大亏。”
他说着,端起自己的酒碗,跟林越的空碗轻轻碰了一下,酒液溅出几滴,落在青石上:“这米酒确实不错,温得刚好,再给你倒一碗?”
“不了不了,” 林越连忙摆手,故意晃了晃身体,装作醉得站不稳的样子,手撑着粗木墩才勉强站起来,“我喝多了,脑子发沉,得去草棚歇着了,项爷您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回邯郸呢。”
他说着,踉跄着往前走,脚步故意踩得深浅不一,路过木桩时,还 “不小心” 撞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扶住木桩才站稳,活脱脱一副醉态。走的时候,他故意放慢脚步,能清晰地感觉到项少龙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带着几分若有所思,还有一丝…… 警惕?
林越心里清楚,这份警惕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赵盘 —— 他的话已经在项少龙心里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接下来,项少龙肯定会自己去查证,去观察赵盘,这就够了。
回到草棚,林越靠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才悄悄松了口气 —— 刚才的 “醉意” 都是装的,手心早就沁满了汗,连粗布短打的后背都湿了一片。他摸了摸怀里的墨家令牌,木牌的温度贴着心口,暖暖的,让他心里踏实了些。
草棚外的篝火还在燃着,火光透过草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跳动的光斑,像极了项少龙此刻起伏的心思。林越闭上眼睛,脑海里回放着刚才的对话,确认没有说漏嘴,也没有表现得太刻意 —— 每一个细节,每一句 “醉话”,都恰到好处地卡在 “暗示” 的尺度上,既传递了关键信息,又没暴露自己 “知道剧情” 的秘密。
【提示:剧情节点触发:赵盘身份认知前置(原剧情中项少龙需在赵盘被赵穆追杀、身份暴露后才察觉,当前因宿主暗示,认知节点提前 15 天);后续影响:1. 项少龙对赵盘的关注度提升至 90%,后续将主动观察赵盘的言行、习惯;2. 赵府行动策略或调整 —— 项少龙可能会减少与赵穆的直接接触,转而通过墨家渠道调查赵盘背景;3. 宿主与项少龙信任度达到 “深度信任”(解锁 “共享关键信息” 权限,后续可直接与项少龙讨论赵府局势,无需再用 “醉话” 暗示)】
远处传来墨家弟子巡逻的脚步声,木剑与剑鞘碰撞的 “沙沙” 声轻轻传来,又渐渐远去,像是怕打扰到休息的人。林越睁开眼睛,看向草棚顶的干草 —— 月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在干草上投下细碎的银斑。
他知道,道破赵盘身份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邯郸局势会更复杂:项少龙的调查可能会引起赵穆的警觉,赵盘的身份若真被证实,他们还会面临秦国和赵国的双重压力。可他并不后悔 —— 提前让项少龙知道,总比等到赵穆动手、危机爆发时措手不及好。
毕竟,在这波谲云诡的战国时代,多一分准备,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