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漂浮在温暖的海水中。
不再是那片冰冷死寂的黑暗,而是回到了熟悉的、属于他自己的本源之地——魂海。
只是这片魂海,此刻波涛不兴,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些……黯淡。
原本应该闪耀着各色光芒、代表不同幻兽栖息地的“兽域矩阵”区域,此刻也沉寂着,只有四个微弱的光点,代表着雷龙兽、幽影鳄、幽蓝小龙和饕餮它们,依旧在沉睡,等待着主人的唤醒与下一次进化。
云诗的意识体悬浮在魂海中央,茫然地环顾四周。
他记得那场惨烈到极致的战斗,记得冰焰魔狮最后的咆哮,记得自己刺穿冰核的决绝,然后……便是无边的黑暗与破碎的痛苦。
他还活着。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丝不真实。
“不错嘛。”
一个清冷中带着一丝戏谑的女声,突兀地在魂海中响起,打破了这片沉寂。
云诗的意识体猛地一颤,循声望去。
只见在那象征着魂海基座的、依旧呈现着黯淡灰色的基石上方,不知何时,一道由无数流动的数据光点和深邃星辉勾勒出的高挑御姐身影,正慵懒地侧坐着。
她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修长的双腿交叠,一只手托着下巴,正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璃鸢。
“竟然真的让你把这头大狮子给宰了。”
璃鸢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语气听起来像是在调侃,但那双数据流转的眼眸深处,却似乎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赞许?
“小诗……不错哟。”
这一声“小诗”,带着某种久违的、自然而然的亲昵,瞬间击穿了云诗此刻脆弱的心防。
不是“宿主”,不是“废物”,而是“小诗”。
这个称呼,将他们一同在星耀联邦挣扎、在潮汐议会并肩、在无数个生死边缘相互扶持的记忆,尽数勾起。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简单的系统与宿主,那些秘密——关于他地球的灵魂,关于这具身体原主的遗留,关于“铸神计划”的冰山一角——早在过去的旅途中,就已经摊开说过。
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
也正是因为这份坦诚与共同经历,此刻劫后余生,听到这声熟悉的称呼,云诗那强撑了太久、经历了太多厮杀与孤独的意识体,再也抑制不住。
一种混合着无尽委屈、后怕、以及难以言喻的依赖感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他的意识体没有实体,但那种“大哭”的情绪波动,却清晰地传递了整个魂海。
“璃鸢姐姐……!”
他几乎是哽咽着,用意识呐喊出了这个许久未曾如此直接呼唤的称呼。
“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被剥夺一切、孤身面对君王时,没有真正抛弃我。
谢谢你,在我濒临死亡、意识沉沦时,又一次将我拉回了这片魂海。
谢谢你……还在这里。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个来自地球的灵魂,与这个世界的羁绊,最初甚至可以说是由眼前这个系统所“强制”连接的。
他继承了原主云诗的身体、潜在的力量和破碎的记忆,但那些关于“铸神计划”核心的、完整的、可能充满痛苦的记忆,依旧被牢牢封印着,他对此一无所知,只知道自己是个特殊的“实验体”。
他不知道自己有“魂骸-”的代号,不知道那代号背后意味着何等残酷的过往。
他只知道,经历了这么多,在他一次次坠入深渊时,似乎只有这位时而毒舌、时而温柔、时而冷酷无情的“璃鸢姐姐”,会一次次地,用她自己的方式,将他从悬崖边拉回来。
她是原主留给他这具身体时,一并留下的……最珍贵的礼物,也是最可靠的同行者。
璃鸢看着情绪失控、如同迷路孩子般大哭的云诗,脸上的戏谑之色微微收敛。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任由他那宣泄般的情绪波动在魂海中回荡。
过了好一会儿,等他稍微平静一些,她才轻轻“哼”了一声,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那种带着距离感的淡然,但细听之下,似乎又没那么冰冷:
“哭什么哭,难看死了。
能活着回来,是你自己的本事。
“我可没帮你挡那狮子的爪子。”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魂海中那四个黯淡的、代表着未进化幻兽的光点,以及云诗那依旧灰色的基座。
“不过,经此一战,你这破败的基座和这几个小家伙,倒是吸收了不少逸散的君王级本源……算是没白挨这顿揍。”
她的话语将云诗的注意力拉回到了现实。
云诗(意识体)用力地“抹了把脸”,虽然并无实质。他看向璃鸢,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璃鸢姐姐,”他问道,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后的沙哑,但已不再迷茫,“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璃鸢从魂海基座上飘然而下,来到他面前,数据构成的手指轻轻点在他的意识体额头。
“怎么办?”
“先好好‘消化’这次死亡的经历。然后……”
她的眼中,数据流再次开始急速奔涌。
“准备好,迎接下一次的‘神话之路’。”
“以及,是时候让这几个睡懒觉的小家伙……活动活动筋骨了。”
魂海中,那四个黯淡的光点,似乎微微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她的话语。
苏醒,不仅仅是肉体的复苏。
更是新一轮风暴与蜕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