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决司空母内部,在云雅那“绝对冰封”的宣言下,如同一台被抹去了所有杂音的精密战争机器,以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沉默而高速地运转着。
外部的一切喧嚣、试探、哗然,都被那层无形的、由铁血意志构筑的壁垒,彻底隔绝在外。
内部,一切秩序井然,甚至比云诗在位时更加……刻板和压抑。
巡逻队的脚步声更加沉重,技术人员之间的交流更加简洁,甚至连培育室里的幻兽,似乎都感受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冰冷压力,变得异常安静。
云雅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中央指挥室,处理着如同雪片般涌来的各项事务。她的决策快、准、狠,带着一种与她年龄和过往经历完全不符的老辣与决断,迅速赢得了核心成员们发自内心的敬畏(或者说……恐惧)。
但每当深夜,所有紧急事务暂时处理完毕,她总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云诗曾经的私人休息舱兼书房。
这里还残留着哥哥的气息。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关于幻兽培育、魂晶原理、星渊能量学的深奥典籍,以及更多……他随手写下的笔记、随笔、甚至是涂鸦。
云雅相信,以哥哥那算无遗策、喜欢留后手的性格,绝不会不给自己留下任何补救措施的线索,尤其是在他亲身经历过一次魂海碎裂之后。
她屏退了所有侍从,一个人,蜷缩在哥哥常坐的那张宽大的座椅里,借着阅读灯冰冷的光芒,一本一本地翻阅着那些笔记。
字迹有时工整,有时潦草,内容更是包罗万象:有对高阶技能的能量结构推演,有对各大禁地的危险评估,有对各国势力的人物分析,甚至还有一些……看似毫无逻辑的梦境记录和古怪的符号。
寻找的过程枯燥而漫长,希望如同风中的残烛,明灭不定。连日的疲惫和巨大的压力,让云雅的眼圈总是红红的,但她强行压抑着情绪,冰封的外表下,是几乎要被焦虑灼穿的心脏。
直到这一夜。
她翻到了一本极其古朴、甚至有些残破的黑色封皮笔记本。这本书被塞在书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封面没有任何文字。
她好奇地打开。
里面的字迹,是云诗极少使用的、一种极其古老晦涩的龙胤帝国密文书写体。若非云诗小时候教过她一些,她根本无从辨认。
笔记的内容,更是光怪陆离,完全不像是研究笔记,更像是一本……荒诞的游记或者说梦呓。
上面记载着云诗在一些“特殊状态”(很可能是铸神计划实验或后期力量暴走时)下,精神意志仿佛脱离身体,漫游蓝渊星乃至更遥远未知之地所“见”到的“奇景”。
她看到了对“陨击焦土”核心那跳动“星渊之心”的模糊描述,看到了对“千喉迷宫”深处疑似“世界之肠”蠕动的惊恐记载,甚至还有对玄耀大陆屏障之外,那些不可名状存在的……疯狂而破碎的臆想。
越看,云雅的心越是下沉。这些内容太过虚无缥缈,甚至无法判断是真实经历还是精神错乱下的幻觉。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合上笔记本的刹那——
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了最后一页的右下角。
那里,没有复杂的描述,只有寥寥几行字,笔迹显得异常沉重和……疲惫。仿佛书写者是在耗尽最后一丝心力时,留下的印记。
【……若魂海崩碎,基座尽毁,形神俱灭,万策尽矣……】
【或可……于大陆极北,凛风峡海之眼,九万海里之下……】
【寻‘深海之心’……】
【此物……逆转阴阳,颠倒生死,活死人,肉白骨,补魂续命,重塑根源……】
【然……其所在……乃生命禁区……纵全盛之时,吾亦觉凶险万分……慎之……慎之……】
云雅拿着笔记本的手,猛地一颤!呼吸骤然停止!
心脏,如同被一柄重锤狠狠击中!
找到了!
真的找到了!
哥哥……果然留下了线索!
凛风峡海!九万海里之下!深海之心!
逆转阴阳!颠倒生死!活死人!肉白骨!补魂续命!重塑根源!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道强烈的曙光,狠狠刺破了她心中积压多日的绝望与阴霾!
虽然后面那“生命禁区”、“凶险万分”的警告让她心头一紧,但比起那0.0001%都不到的成功率,这至少是一条……明确的、拥有巨大希望的道路!
巨大的激动和希望冲击着她,让她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波动,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但她死死咬住了嘴唇,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不能哭。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她猛地站起身,紧紧将那张残页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世间最珍贵的宝藏。
她快步走出书房,来到指挥室。
陆清风和沈秋然正在值守,看到去而复返、神色明显不对的云雅,立刻站起身。
“小雅,怎么了?”陆清风关切地问道。
云雅没有立刻回答,她走到主控台前,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眼神再次变得冰冷而锐利,但深处,却燃起了两簇灼灼的火焰。
“陆副司主,沈统领。”
“我找到了……可能救治哥哥的方法。”
两人闻言,浑身剧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真的?!在哪里?!需要什么?!老子这就去把它抢回来!”陆清风激动地低吼。
云雅将那张残页的信息,投射到主屏幕上,但隐去了具体的来源。
“目标:大陆极北,凛风峡海。深度:九万海里之下。目标物:疑似名称——‘深海之心’。特性:据记载,拥有逆转生死、修复根源性损伤的奇效。”
看着屏幕上的信息,陆清风和沈秋然脸上的狂喜微微凝固,逐渐被凝重所取代。
“凛风峡海……九万海里之下……”沈秋然的声音极其低沉,“那里是连北凛王国最强的冰龙骑士都不敢深入的绝对生命禁区……压强、低温、未知海兽、还有诡异的能量乱流……”
“妈的……就知道没这么简单……”陆清风啐了一口,眼神却变得更加凶狠,“但只要有希望,刀山火海老子也闯了!”
云雅看着两人,声音斩钉截铁:“此事,列为裁决司最高机密。除我三人,不得对任何人泄露半分。”
“明白!”两人重重点头。
“沈统领。”
“在。”
“立刻动用一切技术手段,搜集整理所有关于凛风峡海,尤其是其深海区域的一切情报!能量环境、海兽分布、水文资料、历史记载传说……所有!我要知道下去可能面对的一切!”
“是!”
“陆副司主。”
“在!”
“秘密整备一支绝对可靠、擅长极端环境作战的精锐小队。同时,开始改造一艘……能抗住九万海里高压和低温的……深潜器!资源优先供应!”
“交给我!就算是用魂晶堆,我也堆出一艘能钻到地心的乌龟壳!”陆清风拍着胸脯保证。
“记住,”云雅的目光扫过两人,冰冷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希望。不惜……一切代价。”
“是!代司主!”
两人领命,立刻雷厉风行地转身离去,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和……燃烧的斗志。
指挥室内,再次只剩下云雅一人。
她缓缓坐回椅子上,再次看向那张残页,手指轻轻拂过“逆转阴阳,颠倒生死”那几个字。
哥哥,你留下了希望。
那么,无论那片深海有多么可怕……
无论要付出什么……
我一定会……
把“生”的希望,给你带回来。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再次睁开时,眼中已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冰焰。
凛风峡海……
深海之心……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