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信号早已切断,屏幕恢复了原有的内容。
然而,整个蓝渊星,却仿佛被按下了永恒的静音键。
死寂。
前所未有的死寂,笼罩了星网的每一个角落,笼罩了每一座城市,笼罩了每一个……曾经坚信不疑的灵魂。
云诗那番关于“灰色基座”、“真相谎言”、“幻兽本质”的惊世之言,如同最狂暴的混沌雷霆,不仅劈碎了普通民众和低阶幻兽师的认知壁垒,更是以一种无可抗拒、无法辩驳的姿态,狠狠轰入了大陆各方势力最顶尖、最核心的那个圈子!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一言可决亿万人生死、被视为力量与智慧化身的……顶级幻兽师们!
此刻,他们同样陷入了难以言喻的、颠覆性的震撼与……漫长的沉默之中。
【星耀联邦-星耀城-首席执政官办公室】
沈砚辞秋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依旧挺拔,但负在身后的双手,却微不可查地……颤抖着。
办公室内,那些平日里智计百出的幕僚、实力强横的护卫,此刻全都脸色煞白,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魂魄。
“灰色……基座……”一名跟随沈砚辞秋数十年的老幕僚,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他竟然真的是……”
沈砚辞秋没有回头,只是望着窗外那片看似平静的天空,目光仿佛穿透了云层,看到了那艘悬于遥远潮汐议会之上的恐怖空母。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接触云诗,更清楚那个少年的诡异与可怕。但他也从未想过,那份可怕的根源,竟然……源于一个被所有人视为废物的“灰色基座”!
这已经不是天赋异禀了,这是……从根本上,掘了他们这些依靠“高品质基座”建立起权力与秩序的上位者的……根!
“他说的……是真的吗?”另一名幕僚喃喃自语,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迷茫,“基座品质……真的是谎言?”
沈砚辞秋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旧秩序崩塌的尘埃味。
“真的……又如何?”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深深的忌惮,“假的……又如何?”
“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就是……事实。”
事实,大于一切真理。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在消化着这句话背后,那令人绝望的重量。
【机械圣庭-熔炉城-中央大教堂】
高耸的、布满齿轮与能量管线的教堂内,数百名身披红袍的“机械神甫”和身着银甲的“净化骑士”静立无声。高台上,须发皆白、面容隐藏在机械面罩之下的大教宗,一动不动。
下方,一名负责监控能量数据的神甫,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汇报着刚刚监测到的恐怖数据:
“……直播过程中,云诗展示灰色基座虚影时,其能量波动与‘星渊本源法则’产生极其短暂的超频共鸣……共鸣强度……超越已知所有神话级遗物反应记录……数据分析……无法理解……”
无法理解!
四个字,让所有狂热的、坚信“机械飞升”与“能量纯度至上”的神甫们,感到了发自灵魂的战栗!
他们信仰的根基,他们衡量一切力量的标准,在那一刻,被一种完全未知的、无法纳入现有体系的现象,狠狠击碎了!
“灰色……废物?”一名净化骑士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战戟,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声音充满了荒谬感,“那我们的信仰……我们的苦修……又算什么?”
大教宗依旧沉默,只有他隐藏在袍袖下的、半机械化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
【万骸雨庭-千藤之都-祖灵议事厅】
巨大的、由古老树木自然生长而成的议事厅内,空气凝重得如同沼泽。几位最强的部落酋长和雨林长老围坐在巨大的毒菌圆桌旁,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一位身披华丽羽饰、气息与周围雨林融为一体的“虫巢女王”,指尖一只散发着幽光的毒蝶正在不安地振翅。
“灵魂的强度……意志的纯度……与自然的共鸣……”一位脸上涂满油彩、气息彪悍的酋长低声重复着云诗的话,眼神中充满了困惑与……一丝被触动般的狂热,“他说的……难道才是……与‘万物之灵’沟通的真正方式?”
他们崇尚与自然共生,与幻兽(他们称为祖灵之兽)沟通,但他们的方式更多依赖于古老的血脉秘术和献祭,从未想过……“基座”本身,可能并非唯一的关键?甚至可能是一种……束缚?
“如果他说的才是真相……”另一位长老声音干涩,“那我们数百年来筛选战士、划分阶级的标准……岂不是……”
岂不是一场巨大的、自我设限的骗局?
虫巢女王轻轻抬起手,毒蝶安静下来,她幽深的目光望向议事厅外那无尽繁茂、却也危机四伏的雨林,缓缓道:“他撕开了一层……我们从未想过要去撕开的幕布。无论幕布后是真理还是更深的黑暗……风雨,都已经来了。”
【北凛王国-永冻港-冰冠堡垒】
冰冷的堡垒大厅内,北凛之王霍破风,这位以勇武和冷酷着称的统治者,正死死盯着早已暗下去的屏幕,粗犷的脸上肌肉扭曲,独眼中闪烁着极度震惊与……一丝被点燃的、疯狂的野心!
“灰色……基座……哈哈哈……”他突然发出低沉而沙哑的笑声,笑声中充满了荒谬与兴奋,“好!好一个云诗!好一个灰色基座!”
他猛地一拳砸在由万年寒冰铸成的王座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去他妈的基座品质!去他妈的血脉论!老子当年就是从冰原底层杀出来的!老子只信拳头!只信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说话!”
他环视下方那些同样出身寒微、凭借战功爬上高位的部落酋长和将军们,眼中燃烧着野火:
“听见了吗?!那小子说的!力量不在于那狗屁基座的颜色!在于这里!”他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在于你能不能打!能不能活!能不能让那些眼高于顶的幻兽……求你!”
将军们呼吸粗重,眼神也变得炽热起来!云诗的话,像是一把火,点燃了他们这些一直被传统贵族和“高基座品质论”压制的、寒门强者的心!
【大陆各处隐秘之地-蚀星级强者】
几道仿佛与天地规则融为一体的、古老而强大的意志,在直播结束后,于无形的层面,发生了极其短暂的碰撞与交流。
“规则……被改写了?”一道如同亘古寒冰的意志泛起微澜。
“不,是……被揭示了。”另一道如同大地般厚重的意志回应,带着深深的震动。
“灰色……竟能触及本源?”一道缥缈如星光的意志充满疑惑。
“此子……已非棋手,而是……掀盘之人。”最终,一道最为古老、仿佛来自星渊深处的意志,发出了定论般的叹息,随即彻底归于沉寂。
再无声音。
所有顶级的强者,都选择了沉默。
他们无法反驳,因为云诗用铁一般的事实(灰色基座+双统领幻兽+凝晶八阶)摆在眼前。
他们无法质疑,因为那短暂却超越认知的“法则共鸣”做不了假。
他们更不敢……轻易否定。因为否定云诗,很可能就是在否定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可能真实存在的、更强大的……道路!
整个大陆的上层建筑,在这堂直播课之后,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躁动的、却又不得不保持沉默的……恐慌与震撼之中。
旧的秩序与真理,被粗暴地撕开了一道巨大的、无法愈合的口子。
而新的规则……
似乎,只书写在那艘悬于天际的钢铁神国之中。
只掌握在那个……灰色基座的十六岁少年手中。
星网之上,久久的死寂之后,终于有一条弹幕,颤颤巍巍地飘过,道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那句话:
“顶级幻兽师们……好像……也全都……哑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