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狱裁决司号”空母内部,已然化作一片沸腾的钢铁熔炉。
百万余人如同工蚁般在庞大的舰体结构中疯狂穿梭,震耳欲聋的机械轰鸣、能量管道的嗡鸣、金属熔铸的刺耳尖啸、以及各级指挥官通过扩音器发出的冰冷指令声,交织成一首充斥着工业暴力美学的交响曲。火花如雨,能量流光似河,整个空舰都在以一种近乎自残般的速度,进行着脱胎换骨的蜕变。空气中弥漫着灼热的金属气息、臭氧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来自高强度劳作产生的汗味与…淡淡的血腥气。
在这片喧嚣与狂热的中心,指挥大厅却相对安静。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刷新,实时监控着每一个建设节点的进度、资源消耗、乃至…人员损耗率。沈秋然与陆清风坐镇中枢,眼神锐利地处理着月姬反馈的各项突发状况,确保这台庞大的建设机器不至于因某个环节的崩溃而彻底瘫痪。
而云诗,此刻却不在指挥席上。
他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穿过忙碌的人群,来到了一个僻静的短距传送阵前。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连月姬的常规报告都未曾打断。光芒一闪,他的身影已然从这艘喧嚣的巨舰中消失。
……
潮汐议会,玄月市,东区。
与码头区的荒废和紧张氛围不同,这里是玄月市相对繁华的商业区之一。尽管星网上关于“巡夜司”和人口失踪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但普通市民的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太大影响。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商铺林立,人声鼎沸。空气中飘荡着各种小吃摊位的香气、悬浮车低沉的引擎声、以及人们交谈的嘈杂声,构成了一幅看似寻常的都市夜景。
云诗的身影,出现在一条僻静小巷的阴影中。他换上了一身毫不起眼的灰色便装,收敛了所有气息,面容也经过月姬的纳米级伪装,变得平凡无奇,扔进人海便会瞬间消失。他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游客,缓步融入了街道的人流之中。
目光平静地扫过四周:为生计奔波神色匆匆的行人,在橱窗前驻足的情侣,街角大声吆喝的小贩,酒吧门口醉醺醺的佣兵,还有那些隐藏在繁华角落、眼神闪烁、做着见不得光交易的阴暗身影。
喧嚣,活力,挣扎,欲望……一幅众生百态图在他眼前展开。
但他的眼神,始终冰冷如渊,没有丝毫波动。他并非来此感受烟火气息,更非闲逛散心。
他的目标明确而唯一——找人。
找五万个“合适”的人。
空舰上的一百多万人,是建设神国的“基础劳力”,是消耗品,是砖石。但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天赋平庸,潜力有限,只能从事重复性的建设工作,难以成长为真正的精锐,更无法承载未来更加残酷的星渊征战。
他需要新的血液。需要真正具备潜力、心性坚韧、能够在绝望中爆发出非凡力量,并且……易于掌控的“种子”。
月姬的庞大数据库和实时扫描能力,如同无形的天网,笼罩着整个玄月市。无数信息流涌入云诗的脑海,经过蓝渊星基座本能的快速筛选与判断:
【目标A:男性,28岁,原潮汐议会第三舰队地勤技师,因揭发上级贪污反被诬陷革职,妻子重病无钱医治,现于黑市接零工维生,技术评级A-,意志力评级b+,绝望指数85%,对现有秩序憎恶度92%。潜在忠诚导向:高。】
【目标b:女性,19岁,拥有罕见“暗影亲和”天赋,因出身贫民窟被学院拒之门外,为养活弟妹加入本地黑帮从事情报窃取工作,天赋评级A,机变能力A,生存欲望极强,对力量渴望度99%。潜在可控性:中高(需恩威并施)。】
【目标c:团体,‘铁砧’佣兵团,成员37人,因任务失败遭雇主背叛,全员重伤濒临解散,团长为保全队员尊严拒绝乞讨,集体窝藏在下水道据点等死。团队协作评级A+,韧性评级S-,绝望指数100%,对“信义”执念极深。潜在归属感:极高(若能雪中送炭)。】
【目标d:……】
一个个鲜活却又饱含苦难与绝望的人生片段,如同冰冷的数据流,在云诗的意识中闪过。他漫步在街头,看似随意,实则每一步都精准地靠近着月姬标记出的“高价值目标”所在区域。
他看到了那个蹲在街角,看着昂贵药剂广告牌默默流泪的前技师;看到了那个在阴影中如狸猫般穿梭,从目标身上巧妙摸走钱袋的少女;感受到了下水道深处,那几十道微弱却依旧不肯熄灭的生命之火……
他没有立刻接触任何人。
他在观察,在评估,在…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
他在寻找的,不仅仅是五万个有潜力的人。更是五万颗被现实逼到绝境、充满不甘与愤怒、只需一点火星就能彻底点燃,并且…能将这份燃烧的忠诚奉献给他的灵魂。
神国的建设,不仅需要砖石,更需要……能够淬炼成利刃的钢胚。
而他,现在就要亲手挑选这些钢胚。
夜幕下的玄月市,灯红酒绿,掩盖了无数暗流与绝望。无人知晓,一位足以颠覆这片星域格局的“死神”,正以平凡的面目,行走在他们中间,如同一个挑剔的工匠,在废料堆中,默默甄别着那些被遗弃的……未来之星。
他的狩猎,安静,而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