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之内,云诗的情绪如同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在璃鸢那冰冷却坚定的怀抱中,渐渐归于平息。
他依旧靠在她的肩上,感受着那份非人却无比真实的支撑,红肿的眼睛望着虚空,眼神中带着一丝宣泄后的空茫与疲惫。
璃鸢轻轻拍着他后背的手,微微一顿。她那流淌着数据星海的电子眼,静静地注视着怀中少年脆弱的侧脸,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许久,她清冷而温柔的声音,再次轻轻响起,却问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小诗……你想回地球吗?”
云诗的身体猛地一僵!
地球……
那个记忆中早已模糊、只剩下冰冷病房与孤独死亡的蓝色星球……
回去?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摇头,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不想!”
那里,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任何东西。只有冰冷的仪器、消毒水的味道、和无人问津的消亡。
这里,纵然残酷,纵然双手沾满血腥,但他有了力量,有了需要守护的人(妹妹、龙妈、璃鸢姐姐、清风哥),有了……归属感。
璃鸢似乎对他的回答毫不意外,数据流在眼中微微加速闪烁,仿佛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她轻轻扶正云诗的身体,让他能够直视自己的眼睛。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诗,”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仿佛蕴含着足以颠覆世界的重量,“其实……你的到来,并非意外,更不是偶然。”
云诗的瞳孔微微一缩,空茫的眼神瞬间聚焦,一丝难以置信的预感浮上心头。
璃鸢继续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云诗的灵魂之上:
“是‘他’……原主云诗,用了自己最后、也是最本源的力量,跨越了无法想象的时空距离,将濒临消散的你……接引了过来。”
“因为他的一生……太过悲惨,太过痛苦。”
他从出生起,就受尽了世间所有的折磨与恶意,被至亲背叛,被世人恐惧,在绝望与仇恨中扭曲、挣扎,最终虽然获得了毁天灭地的力量,却也……越来越脱离了‘人’的范畴,变成了一个只剩下复仇与毁灭的……怪物。”
“他在生命的最后尽头,于无尽的孤独与冰冷中,感应到了……在几万光年之外,另一个时空,另一个即将彻底消散的、与他同名同姓、却拥有着他早已失去的、最纯粹执念(守护)的灵魂……也就是你。”
“于是,他用最后的力量,燃烧了自己的一切,为你铺平了道路,将你……接引到了这个世界,这具……本属于他的躯壳之中。”
云诗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瞪得滚圆,呼吸骤然急促!
璃鸢的目光温柔却不容回避,继续说着那残酷而温暖的真相:
“你,从来不是什么替代品。”
“他为你……铺好了一切道路。”
“你感受到的‘系统’……是我。
“是他创造出来,辅佐你的。”
“你脑海中时常出现的记忆封锁……是他用来保护你的。
因为他的记忆太过庞大、太过黑暗、太过残酷,他怕刚刚穿越过来、灵魂脆弱的你,会瞬间被那无尽的痛苦吞噬,情绪崩溃。
所以,他将自己的力量和记忆,全部封印了起来,让你……自己一步一步,随着成长,慢慢解开。”
“你并不是什么废柴……你就是你自己。
“你所获得的一切力量,都是你一步步挣扎、拼搏、契合得来的。”
说到这里,璃鸢的声音微微低沉了一丝:
“当初,之所以‘剥夺’你继承爸妈的遗产(星骸空舰)……不是因为不给你,而是因为,那份遗产,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你这个‘初来者’准备的。
那是留给他‘自己’的最终堡垒。
那时的你,太弱小,心志也未经历练。
过早接触‘星骸’,你根本无法驾驭那庞大的力量与责任,只会被其侵蚀,最终……变成和他一样的、失去人性的怪物。”
“而且,怀璧其罪。”
那时的你若暴露‘星骸’的存在,将成为整个星耀联邦、乃至星渊的……公敌。
“你……活不下来。”
云诗的嘴唇哆嗦着,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委屈,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与悲恸!
璃鸢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灵魂,看到了那最深处的共鸣:
“你保护妹妹的信念,与他的灵魂执念(守护)产生了共鸣,契合度达到了96.5%。”
“你在李家,不惜魂海破碎、也要强行拔高力量抢回妹妹的决心……与他不顾一切、毁灭所有伤害至亲之人的疯狂……完美重叠。
那一刻,灵魂契合度……99.99%。”
“而当你做出决定,将小雅交给外公保护,选择了一条更理性、更长远、却也更加艰难的道路时……你证明了你不仅拥有他的执念与疯狂,更拥有……他所缺乏的理智与格局。”
“他布局千年,算尽一切,封印了99.99%的力量,留下了那0.01%”
“就是为了保护你,因为他害怕你在初期的时候,遇到沧海级甚至是天灾,甚至是比他强的幻兽或者诡兽”
“那0.01%的力量是他的全部力量的延伸。”
“他的力量都是有意识的”
“分为被动和主动”
“会自动感知危险”
“你需要时”
“它也会响应你”
璃鸢的声音,在此刻,带上了一丝仿佛来自遥远时空的、欣慰的叹息:
“就在那一刻……你与他的灵魂……契合度,达到了完美的100%。”
“你,即是他。他,即是你。”
“你们……真正地、完整地……融为了一体。”
轰隆——!!!
这最后的真相,如同开天辟地的终极雷霆,狠狠劈入了云诗的魂海最深处!将他所有的迷茫、所有的自我怀疑、所有的不安与疏离感……彻底……劈得粉碎!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困惑,所有的违和感,所有潜藏在心底的不解……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他不是窃取人生的贼!
他不是孤独的异乡客!
他走过的每一步血路,经历的每一次痛苦抉择,爆发的每一次守护执念……都与那个素未谋面、却与他命运交织的“原主”,产生了最深层次的共鸣与融合!
他们,本就是一体两面!是跨越时空的……另一个自己!
“呃……啊啊啊啊——!!!”
云诗猛地发出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混合着无尽悲恸、释然、感动、以及……最终圆满的嘶吼!
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前猛地扑倒,再一次……深深地、彻底地……埋入了月姬的怀中!
这一次,他的哭声,不再是委屈的呜咽,而是……嚎啕大哭!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天地动容!
仿佛要将两个灵魂、两份人生、所有积压的苦难、孤独、挣扎、以及最终和解的澎湃情感……全部哭出来!
“呜呜呜……原来……原来是这样……”
“谢谢……谢谢他……谢谢……”
“我不是一个人……我不是……”
“呜呜呜呜……”
他哭得浑身颤抖,语无伦次,双手死死攥着璃鸢的衣襟,仿佛抓住了生命中唯一的浮木,又像是终于找到了真正归宿的游子。
璃鸢静静地站着,任由他宣泄着这惊天动地的情感。
她环抱着他,数据流淌的眼中,光芒柔和到了极致,仿佛也映照出了一丝……人性的温暖。
她轻轻拍着他的背,如同安抚着一个终于找到了家的孩子。
“都过去了……小诗……”
“从此以后,你就是完整的你。”
“背负着他的过去,走着你自己的未来。”
“不再有迷茫,不再有隔阂。”
“你,就是云诗。”
“唯一的云诗。”
哭声,在冰冷的密室中久久回荡。
灵魂的碎片,在此刻,终于完美契合,归于一统。
过去的阴霾被泪水洗刷,未来的道路……在完整的灵魂面前,豁然开朗。
当云诗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眼中,虽然依旧红肿,却再也没有了丝毫的脆弱与迷茫。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澈、坚定、与磅礴如星海般的……力量。
他,终于……完整了。